“小陈啊，你家在哪里？”大华拨开眼前的矮松，抬脚跨过去。

陈飞飞吃力地跟在后面，小娘鱼脚杆没力，爬山晃晃悠悠的，一路上来滑倒好几次。

“报告梁主任，我祖上就在山脚下，我是本镇人，不过我从小和父母在城里生活。”

大华看她上气不接下气，正好旁边有块石头，便想着让她休息一下。

“小陈，你到这儿来歇一会儿吧，我这头一天来，就想到处看看，不着急。”

陈飞飞手脚并用爬到石头边狼狈地坐下来，齐耳的短发上沾了不少枯叶碎碎。

大华指指自己的头，陈飞飞马上领悟，低着头拍了拍。

“没想到你竟然愿意舍弃城里的生活到乡下来，不简单呐！”

陈飞飞擦擦额头的汗，又扶好眼镜，说：“他们都说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可是我喜欢呀，我打小就喜欢研究花草树木，您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嘛？”

大华摇摇头耐心地等着她往下说。

“每年夏天，阿爸会把我送到阿爹家来，就在这山脚下。村里有好几个小伙伴，我们到山脚下玩，爬树采花，多好玩呀！”

果然各有各的生活和向往，农村孩子的日常却成了陈飞飞脑海里最美的回忆。

“梁主任，虽然我现在腿脚笨，但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拖后腿。”

小娘鱼虽然生的粉头白脸的，脸上稚气未脱，但是清澈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好，喜欢就行，喜欢花草树木才能干好我们的工作。”

大华向山下望去，能看到远的近的三个村庄，其中大概就有陈飞飞所在的村。今天是阴天，远远望过去，错落的房子有些烟雨朦胧的感觉。

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往上走。

“谁！”

忽然间一声暴喝，吓得陈飞飞惊叫出声，树丛里窜出一个人来。

“你们干嘛的？”

那人拿着根竹棍子指着他俩，目光首先落到了陈飞飞的脸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通，嘴角还带了奇怪的笑，让人感觉非常不自在。

“你……你是谁？”陈飞飞大着胆子问。

那人头发剃光，头上斑驳一片，是个瘌痢头，个头不高，表情豪横。

“你还没说你们是谁呢，倒是问起我来了！”

大华朝那人仔细瞧瞧，试探性地问：“你……你是黑狗？”

一听叫自己“黑狗”，那人把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陈飞飞身上收回来，转而望向大华。

“你是，你是梁大华！”

“对，梁大华。你怎么在这儿？”

黑狗收起棍子说：“这话我应该问你们啊，你不是有家主婆和孩子吗？怎么孤男寡女跑到这儿来了？”

“别胡说，我们是有正经事。”

“正经事？”黑狗一只手摸摸鼻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嘿嘿，那可不就是正经事嘛，我坏了你们的正经事？”

陈飞飞羞红了脸，又气又恼，说：“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来工作的！工作懂吗？这是我们梁主任，我是研究员！”

“梁主任？你就是今天新上任的主任？”黑狗收起笑问道。

“是，那你该回答我了吧，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已经不允许随便伐木了，黑狗的情况大华也是知道一些的，从小不学好，他不免对黑狗的出现表示怀疑。

“咳，您是大官，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护林员！”

“哪里哪里，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林场里好多人还没见过。”

黑狗看一眼远处，说：“我明白了，您是来考察树木的吧？咳，今天这天不好，待会儿也不知道要不要下雨，我这都准备下去了，你们还是跟着我一起吧。”

大华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确实有下雨的势头，三人便结伴一同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陈飞飞上来的时候就磕磕绊绊，下山更是几次要溜下去，惊得她后背冒汗。

“哗啦——”陈飞飞被一个枯树桩子绊倒，向前栽过去，黑狗回过头一把接住她。

“哎呦，千万当心，要滚下去的话你这小脸可就花喽！”

“谢，谢谢！”陈飞飞赶忙稳住自己，黑狗这才放开手。

他不经意间捻了捻陈飞飞的头发，脸上露出奇怪的笑，这一幕被大华捕捉到，却一时不好发作。

“你还能走不？”他问。

“不能走我背你。”黑狗说。

“能，我能走，谢谢梁主任，谢谢……”

“我叫李大立。”

“谢谢你，李大立。”

经过这一下，陈飞飞对李大立改观许多，虽然这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笑起来不怀好意，个人卫生也堪忧，但是不能以貌取人，毕竟他还帮过自己，看上去挺热心肠的。

好不容易下来，陈飞飞两腿发软，弯腰撑着双腿喘气。

“是不是走不动了？你是城里来的吧？”黑狗问道。

陈飞飞点点头。

“没事，刚来这里不习惯，以后多爬几次就好了，你要再上山考察的话叫我一起，我给你指路。”

说着，黑狗伸手去扶陈飞飞的胳膊，大华清清嗓子，他闪电般收回了手。

“还能走吧？”

“……能……主任，我能走！”

“行，那我们稍作休息就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陈飞飞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大华笑着给陈飞飞倒了杯水。

“谢谢主任，哎，应该是我给您倒水的，怎么好麻烦您！”

“你都累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个？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也不喜欢讲究那些规矩，你随意就行了。”

陈飞飞喘够了，说：“主任，我还真没想到，那个护林员人还挺好的，不瞒你说刚见他时，我对他印象挺不好的，看来我是以貌取人了，这是个坏毛病，我得改！”

大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说：“小陈，你心思单纯善良是好事，不过啊，还是处处留点儿心眼，比如我，也和你认识不久，你也得对我留个心眼不是？”

“梁主任，您一看就是个好人！”

大华刚倒上水还没喝，林场党委书记踏进门来，和两人握了手，便叫大华一起去各办公室认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