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金融因惊愕而张大的嘴巴里可以横下一个大饼。

冷空气在两人周围凝结，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毫不留情地夺走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张小晨见他许久不说话，心顿时降到冰点。

“你什么意思？”她问。

“我、我、你、你……”金融语无伦次，再次缓了缓才又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难不成我会用这种事骗你？”

张小晨对于他的反应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当真到了眼前，心还是刺痛不已。

“可我们就这么一次啊……”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栽赃你？”张小晨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可没别人碰过我！”

金融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真正看清了张小晨的脸，她长得不漂亮，厚嘴唇满脸雀斑，小小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出倔强。

怀孕这件事无疑在金融心里炸开了，爆得他心惊肉跳，把他仅剩的一点儿思考能力烧个精光。

“春华知道吗？”他声音颤抖。

张小晨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事到如今，他眼里嘴里还都只有春华！

“不知道又怎么会帮我约你？”

是啊，金融的脑袋已经被这颗炸弹烧糊涂了！

接着又是沉默。

风很冷，金融的脚底却像生了火，噼里啪啦地灼烧脚底板，他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

蓦地，他停下来问：“你准备怎么办？”

张小晨觉得好笑：“孩子是你的，你问我准备怎么办？”

金融就地蹲下来“嘎吱嘎吱”咬起指甲，这种焦虑的感觉他只体验过一次。

小时候，他调皮，踢球踢坏了隔壁家的窗户，妈妈说要把他送去给别人当小孩。

对，就是这种焦虑的感觉。

“你必须和我结婚。”张小晨终于忍不住。

金融错愕地看着她，马上又心虚地低下头。

“你不愿意？”她又问。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回答。

“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响起，金融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零八遍。

“完了，完了，完了。”他在心里呐喊。

“春华，春华怎么办？”他一遍遍问自己。

终于，他心一横，站起身，说：“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可这是大事，我们都还在读书，我得回去问父母。对了，你也得问父母！”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

张小晨听金融说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心上的石头落了一半。

事情谈到这儿还算顺利，两人说定由金融先去向父母汇报，得到结果后张小晨再和家里坦白。

晚上回宿舍，张小晨脸上显出许久未有的轻松，春华大致猜出结果。

这是好事，她心里想着。

几天后，张小晨突然来了兴致，仔仔细细妥妥帖帖收拾一番，翻箱倒柜找衣服。

“春华，你帮我看看这件好不好？”她拿出一件格子西装在胸前比划。

春华连连点头：“好看。”

“那这件呢？”她又换一件。

“也好看。”

“哪件更好？”

春华犯难，她本就对穿衣打扮一窍不通。

张小晨神秘地坐到她身旁，凑到耳边悄悄说：“我今天要去见金融的妈妈。”

春华恍然大悟，慌忙随手一指：“这件好，西装正式一些，就是天太冷。”

等收拾完毕，春华目送她离开，宿舍里只剩她一人，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太多，她轻轻叹口气，能有好结果即是皆大欢喜。

临近期末，舍友一个比一个回去得晚。

春华刚去教室的路上吹了风，有些头痛，便早一些回去了。

打开门，宿舍里一片黑，张小晨还没回来。

正要开灯，却听见低低的抽泣声，春华收回手，轻声问：“小晨，是你吗？”

唤了两声，才听到闷闷的声音：“春华，别开灯。”

春华摸黑到她跟前，关心道：“怎么哭了？”

这一问像是摁到了开关，原本压抑的哭声一下子放开了，张小晨哭的惊天动地。

边哭边喊：“孩子，孩子没了。”

春华被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愣住了，任由张小晨扑过来搂着自己哭，直到被勒地喘不过气，她扒着张小晨的手，这才缓过气来。

“我刚到地方，他妈妈话也没和我说上一句，几个男人就把我拖上了车。

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护士和我讲……手术做完了……”

张小晨的一番话拉着春华一起掉进了冰窟，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抖。

“这、这简直没有王法了，等你好了，我们去找他们要说法！”春华强打精神。

“没用的，他们有权有势。”

这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外面的人也不都似河头村村民那般友善。

“金融呢？他就没……”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出现！他就是个懦夫！不，他是个恶魔，肯定是他让人这么做的，口口声声说要和我结婚，却让她妈妈给我打胎！”

张小晨声泪俱下，情绪失控，春华安抚道：“我们争气些，别为了这个混账伤心，让人看笑话，男人多的是！

你好好休息，要是落下病根坏了身体，才是正中那人下怀。

别担心，期末复习笔记我都做好了，我们在宿舍好好复习。”

在她的宽慰下，张小晨逐渐平静下来，她慢慢躺回床上，手却死死抓着春华不愿放开。

“春华……春华……”她又开始哭。

“我对不住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却……”

春华只当是她和金融的事，安慰道：“说什么对不起啊，你才是受害者。”

张小晨痛苦地摇头：“不是……不是……你的谣言是我传出去的，春华……”

她加大手上的力道，生怕春华甩开她。

“春华，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当初是我昏了头，为了个不值当的男人……”

宿舍里死一般的沉寂。

春华突然被抽了全身的力气，差点儿一屁股倒在地上。

她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理智，才不至于甩开张小晨夺门而出。

“你、你……”她哽咽，缓了许久，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张小晨呜呜的哭声变得无比尖锐，一下下刺激她的神经。

罢了罢了，你我也只能走这小小一段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