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欢送会之后，优欧耐特断断续续地时有人走；终于在一个周一的早晨，申中省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敲门进去，除了刘总外；他对面还有另一个董事——申中省的顶头上司，因为平易近人又年龄偏大；平时公司上下都喜欢管他叫张哥；他也已经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见申中省来了，忙招手，示意对方在自己旁边坐下。应了意，坐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申中省觉察出气氛有些微妙，不经意看到刘、张相互对视了一眼，像是有什么自己不好开口的话；想让对方先开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是张哥先开了口；可刚一张嘴，烧水的壶却先响了；张哥忙改了口道：“来，先喝茶。”

“对，喝茶。”茶几对面的刘总，只好跟着附和了一句。

接着，刘总便开始捣鼓起，他的功夫茶具。先是备器，然后沸水温壶，温茶杯，温茶宠…接着是放茶，洗茶，泡茶；最后示意在座的众人品茶…做完一系列动作后，紧接着一杯黄汤，被对方双手捧着，就放到申中省脸前。

“中省来公司两年多了吧？”刘总忍不住开了口道。

申中省往前探了探身子，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回答说：“可不嘛，两年多了。”

然后，就是对申中省工作的肯定，对贡献的感激等等一些没营养的套话。

“刘总，要是有什么事…”申中省先解开僵局道：“您不妨开门见山吧！”

“哎，”刘总顿了下，然后道：“好吧，公司最近经营方面出了点问题，所以想把你负责的部门砍掉；当然了，对你个人，公司还是很满意的；若是把你调到其他部门，比如销售、交付…你、有什么想法没？”

“刘总，我是技术出身，销售也好、交付部也罢，我怕我胜任不了。”申中省诚恳道。

“哎，我跟张哥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也知道不适合你；要不…去市场上看看其他公司…”说完，刘总一脸难色；“哎”地一声长叹，然后坦诚道：“实话说，我是有这种想法，可却不舍你这个人。”

“是不舍，一方面我们认可你的能力；另一方面…”张哥抿了一口茶，又将杯子放回茶几后，他又接着道：“我们也认可你的人品；相信你也看到了，咱们公司个把月了，陆陆续续的走了不少人。

本想着这坎儿很快能过去，可…”

“对，你的能力…”刘总不想老张透露太多，于是赶忙补充道：“全公司都是认可的。”

“哎，有今天这么一次谈话…我们是迫不得已啊。”张哥没意会到刘总的意思，便又自顾道：“其他中层，都是有股权的，你知道…这很麻烦…又是得认购，又是得…”

“咳，咳，”刘总突然咳了一声，继续打断了张哥的话；然后转移话茬道：“你知道中省，我们没有让人事跟你谈，说明是真心想留下你，你再考虑考虑。”

“隔行如隔山，我有些为难。”说着，申中省的眼神看向了张哥。

张哥点头，表示理解。

“要不这样，你去小张总那边，你知道，他也我们的合伙人。”刘总继续提议道：“只是他带的项目组，主攻的是别的业务。我清楚你的技术方向，跟小张总项目组的相悖；我是想说…你愿不愿意从头开始。”

“转到其他部门，对我来说有点不明智；要不这样吧刘总，”申中省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投投简历吧。”

刘总点头，并低头“嗯”了一声；接着，附和道：“也好，也好。”

“那行，那我先回去？”申中省试探道。

“好、好，哦，对了；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刘总为难道：“要不，你跟他们谈谈…”

“好。”申中省点头，然后开门，欲要出。

“中省…”刘总再一次把他叫住了，提醒道：“跟他们好好说，公司…确实遇到难处了。”

“诶、好，我知道了。”说完，申中省就出门了。

出了刘总办公室，申中省没有回工位；而是去到了公司外的吸烟区。他一边点烟，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是打给应欢雨的，他想第一时间让她知道。

电话里，申中省大致说了目前的情况，也说了自己的决定。应欢雨表现的很淡定，同样建议他离开；也同意他的决定。

得到了爱人的支持，顺势，申中省也说出了自己近期的打算。

他想先把找工作的事情放一放，毕竟在这家公司用的技术太老了，面试的薪资很难要上去；再者，不足三个月，就到春节了，眼下不是招聘的高峰期；他想用这段时间，以自学的方式为自己充充电；向目前市场上最火热的开发语言转型。

当然，这段时间虽不以找工作为主，但简历也会投，面试也要去；目的是测试自己的能力，以及掌握技术程度的深浅。若面试上了也入职，只不过这种几率小些；毕竟技术转型，学习到应用，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沉淀的。

啰里啰嗦废话了半天，听的应欢雨的大脑直犯累；于是，应欢雨就下意识地提取了内容主旨，就是“要转型，要学习；以学习为主，找工作为辅。”在电话那头，应欢雨点头连连，答应着说：“好、好、好。”就挂了电话。

回到工位上，申中省定了定神；稍停留了片刻，便举行了小组会。

会议室内，一上来申中省就开门见山。他告诉大家，部门被砍了，自己和在座所有的人，都面临两个选择，调岗和离职。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安静了几秒后，接着开始乱哄哄的闹作一团。

“您是调岗还是离职啊？”有一位好事者，发起了质问。

“调岗，目前只提供销售和交付两个部门的职位；跨度太大，我选择了离职。”申中省道。

“公司的补偿政策是什么？”同时接着道。

“没什么补偿政策，我提出了给我一个月时间找工作；当然，这项对在坐的所有人，都适用，”申中省道：“虽然公司没有这样的指示，但这点我可以先向你们保证。”

“劳动法规定，擅自开除员工，公司是要根据法规给予补偿的。”又有人道。

“对，有补偿；不过你…”申中省道：“试用期间，可能够呛了。”

“申哥，你说吧；咱们怎么办？”一位老员工接茬道：“我听你的。”

“对，对，对…”一群人跟着附和。

“哎，这事儿牵扯着个人的利益；我不好张这个嘴。至于怎么做，还得你们自己定。”申中省顿了顿，然后扫视了一下大家；接着说道：“既然有人问到这儿了，我说说自己的想法也无妨。

我个人的想法是，公司以往对我不薄；现在遇到坎儿了，过不去了，我不好意思做出太利己的决定，可又不能完全不考虑自己；所以我只提出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去找工作。

但话又说回来，入职时签的合同，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大概的意思是，若公司单方面的原因辞退员工，将以基本薪资的方式；对其做双倍补偿。

合同上的基本工资我也看了，咱们公司定的是两千。当然了，不排除我看的不仔细，或者我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你们下去后，可以再确认下。要说具体怎么做？只是…

兹事体大，每个人的情况又都不一样；你们得按自己的情况来。

若你们是有什么想法，就直接找领导；不好意思的，就跟我说，我帮你们转述；同时也会尽力帮你们争取。”

“都属沧海中的一粒粟，要是公司想抵赖，又是维权，又是仲裁的…”说话人冷笑一下，接着道；“谁又能耗得起啊？”

语调阴阳怪气，一时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不平，还是自嘲。

申中省抬眼看了看说话那人，没有与其对话；而是轻叹了一声，顺势垂下了头。

这不经意的一声叹息，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