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叫狄青

“禀报范老，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管家福伯躬身上前，带着一个年轻的侍从进了范仲淹的书房。

“可是姓狄？”范仲淹急忙合上手上的公文问道。

“回禀大人，那支大夏骑兵从肃州而来，途经宣化府和西凉府，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西宁州的边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被拖马的人，不是大夏人，

而后，我们追查到当年狄盖虎一家本该流放的地方是最南边的雷州，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走江陵府，而是走的河中府和凤翔府.......”

“难怪，难怪，当年我先一步抵达青州，随后就派人沿着往雷州的方向去赎人，可派出去的人始终说没有找到狄盖虎，若是走的河中凤翔等地，那么这孩子出现在西宁就没错，那刺字的事？”

范仲淹激动地来回走动说道。

“回禀大人，这几年官家对刑罚犯人一事管理极严，若不是罪大恶极，鲜少黥面。

且因秘书省监正种世雍大人屡次上书官家，建议刑罚可以惩其身，不可毁其尊，所以近年来，黥面的年龄限制在十五岁，或罚没进教坊司，或罚没成皂役，

卑职从北往南一路查探过去，具有黥面刑罚权利的府衙规定，凡是盗窃罪，要刺在耳朵后面；徒罪和流罪则是刺在面颊上或额角，若为杖罪，所刺的字排列为圆形，三犯杖刑移于面，径不过五分。”

侍从流利的回答道，看来确是做足了功课。

“那就对上了，流放的人刺字额头或眉脚，刚好是指挥二字，只能是狄盖虎的亲属，狄老弟，范某对不住你。”

范仲淹转过身，擦拭了浊泪，又把案几下揉皱的纸团展开，夹在自己着述的《岳阳楼记》里面。

......

“孩子，你，是不是姓狄。”范仲淹看着清醒却不说话的南卡达达罗问道。

南卡达达罗闻言依旧面无表情。

“孩子，别怕，我已经查清楚了，没事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你受的罪，我都知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的父亲，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姓敌？中原人还有这姓氏吗？南卡达达罗睁开眼睛看着范仲淹，想开口问，又赶紧闭上了嘴巴，自己有口音，说话得穿帮。

“孩子，没关系，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南卡。”

“嗯，想来是你父亲怕你的姓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给你随意改了去，有我在，你恢复姓狄又何妨，向敏中及其族人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不知道范仲淹在说什么，但是南卡达达罗还是乖乖的听着。

“当年，你们全家被流放雷州，而我则被贬谪去了青州，不如，以后你就叫狄青如何？”

敌清？也好，自己的敌人，总有一天都要一一清算。

南卡达达罗点点头，默认了这个新的中原名字。

“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义父，在外，你就喊我老师，这般年纪，本应该在学堂学文习武，哎，怪我，没事，这些东西我都会慢慢教会你，别想着仇恨，你还小，仇恨不应该是催生你成长的种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师母说一声。”

范仲淹拍了拍狄青的手，感慨的出了潘园。

双腿已经逐渐痊愈的狄青坐在一辆木质交椅上，指了指院子外，几个健壮的仆役走过来，将狄青抬着安置在院子里。

中原的景致真美，哪怕就在园子里，从姚黄到魏紫，或是艳丽芍药和牡丹，无一不在争奇斗艳，但，还是没有草原美，相比精致慵懒，狄青更爱山野辽阔。

抚摸着还无法站立的双腿，狄青猛地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噗通。”

“哎哟，我的小铜人！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站立的吗？！”

“大人！我们.......”

“不管你俩的事儿，还不快把人扶起来送进去！”

王惟一不过四十的年龄，却因为常年痴迷于药方典籍和针灸之术，不修边幅，看着比范仲淹年纪还要大一些。

王御医人不错，虽然有时候下手挺重，但却圣心仁德，短短四个月时间，就把像破布娃娃的狄青恢复如初。

“这里，这里，痛吗？感觉怎么样？小铜人？”

因不知道少年的名字，王惟一又觉得少年就像自己常年抱在手里的小铜人一般不怕疼痛，果断赠送了自己最喜欢的外号。

“我，敌清。”少年指着自己说道。

“会说话了？小铜人？啊，狄青？行，你听我说，你还不能站，你这腿我才接骨一月，就算你年轻力壮，但也要一百天之后才能做一些复建，越是着急，后面越是难以恢复如初。”

“骑马。”狄青低声说道。

“你若是听我的话，别说骑马，就算你要飞都没问题，断骨而已，多正常，哪个军中将士不受点伤，我跟你说，当年种世衡将军那腿，被马压了断成十七八段，都是我去接好的，你这算啥？！”

王惟一拍开狄青的手，从大腿根一直检查到脚指头。

“种世衡？！”花儿的父亲？

“是啊，种世衡，就是那个镇守巴陵郡的种大将军，你知道吧，现在不也天天骑马吗，所以你别急，对了，腿虽然不能动，但是你的手的筋骨都恢复了，平日里，下棋绘画什么的都没有多大问题。”

“拉弓。”

“拉弓的话，从空弦开始吧，然后一月之后，你可以用一旦弓，此后，逐步增力。一定记得。”

“六旦弓。”

“谁拉得开六旦弓？小子年龄不大，心还挺野，我听说种大将军和杨大将军才拉五旦弓，恐怕只有是当今的神射手韩将军能使六旦弓。”

一个月可以拉一旦，那么六个月就可以拉六旦，六旦弓的拉力刚好是自己的双弦三旦弓一样重。

双弦三旦弓，那是父亲奖励自己第一次御狼的奖励。

摸着手上厚重的老茧，狄青的双手渐渐握成拳。

青塘城，真的回不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