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小河边，施心亲手将最后一块地板复原。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微调了一下才满意地点头。

这是父亲教导她的，尽量还原事件发生之前的一切状况，可以锻炼灵魂之力。

随着灵魂逐渐逐渐适应突破后的身体，施心进步太快的弊病也慢慢消除。虽然修为稳定在化物境巅峰，但她已经摸到了空间之力的使用技巧。

莫离只觉得施心是个奇怪的人。

“外星生灵果然和普通修士不同。”他暗暗想道。

也不是莫离没见过行为怪异的外星修士，只是在他的世界观中，拥有施心这般大神通的人都是在神界有名有姓的存在。而如此大能，绝对不是灵气稀薄的凡世能够供养得了的。

“所以……灵源空间的充盈灵气可能是因为时间流动更快所致是吧？”施心缓缓上升至桥头，凌空优雅一靠，欣赏起自己还原的人和物。

葛清瑶的猫耳耷拉着，方才的崇敬早被施心的神威冲散。

她低头应道：“是的，前辈们都这么说，所以需要神界的居民去清除灵源中的夷灵。”

“时间流动加快所以灵气充盈，所以灵气可以无中生有么？”施心暗想。

看着桥下葛清瑶畏缩可怜的模样，施心怜爱不已，不禁问向莫离：“你们为什么可以出来？印象中神界之人是不可随意干涉凡尘俗事的吧？为什么是她？”

父亲很少提及其他修士的情况，上次去神界施心修为有限，也不知道在神界出生的生灵的普遍修为，所以只能试探地这么说。

“回……不是，施姑娘，神界每一个甲子年便会在每个派别中遴选一位在神界出生、修为相对较弱的代表出游神界历练。”莫离差点又行了礼，他解释道：“可现在天地灵气稀薄，遗迹衰落，这本是大好机缘的美事，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苦差事。我与清瑶小妹出身低微，虽有几个大前辈袒护，也难敌众意，所以才是我们一同出游。”

“神界也一样有人间的阶层和纷争么？”施心想道。

长裙飘荡，施心明眸看向莫离：“这么说，你上次来是1984年，回到神界的灵源空间消灭夷灵，三十天左右又再次自愿做了‘苦差事’，回来找刘念了，是吧？”

莫离一窒，不自觉地握着腰间的玉佩，苦涩地点了点头。

“果然，这前辈从开始就注意到我们两个了，她有什么企图呢？套取情报？吸人功法？颠覆神界？”

莫离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已经失去了挚爱，不想再失去至亲。

“大概了解了，谢谢两位妖怪朋友。祝你们好运，有缘再见啊！”摆手道别，施心缓缓上升便欲遁去。

“等等！”莫离和葛清瑶同时出声，两人随即都对视一眼表示不解。

莫离不理会葛清瑶，双膝跪地，触地有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抢先道：“前辈，我斗胆恳求您收我小妹为徒！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施心洁白的长裙突然闪现在莫离头顶，似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我想听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施心的嗓音如花香般沁人心脾。

“前辈神通广大，心善大义，小妹如果跟了您，一定不会再受人欺凌！”

“那你呢？”

“在下道心不稳，已没有求道之志，只求小妹不再受苦！”

施心默然，看向莫离的眸子中浮现阴霾，竟透出罕见的悲伤。

也不理会一旁哭泣着阻止莫离的葛清瑶，片刻之后，施心摇了摇头，叹声道：“论阅历见识，我远比不得你们，只是在修为上胜过你们而已。你所说的道，你们所处的神界，如果真是那个样子，那这个‘道’，不要也罢！”

“我本不想评判你与刘念的往事，但你不觉得你太过自私了么？即使多相处一天，我想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用一生去换取。”

“世间一切可能真就是因缘际会，但你又何必在乎这一场生死？你没看见刘念去世之前的笑颜吗？她从不后悔过与你相遇相知，也从未后悔过半生等待……”

施心忽然停住了言语，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激动。

莫离在她强大的灵魂之力下被强行扶起，而他却已是泪流满面，妖艳的面庞上被泪水沾满了发丝。只在瞬间，莫离的一头长发变作了纯白。

施心转身安静伫立，凝望着残阳。暗自帮助莫离控制狂暴的灵力波动，哭闹的葛清瑶被她拖至身旁。

“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要你做什么。但也只再问你一次，你怎么办？”

“我这次出游时本来就不想再回去了，何况现在小妹也能跟随前辈。我对不起她，我想实现谎言，带她游遍这每一片的天地。”莫离的眼中充满了思念与决绝。

“前辈与葛祖师相识，还请前辈将夷灵现世的消息告知葛祖师！”

莫离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字字坚决，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

南慧郊外，葛清瑶远远地看着静坐于林间的莫离。

第39章 离别

施心前辈在莫离昏迷后将他们带到了此处，说是莫离有入魔的风险。但施心前辈在等待一阵后就离开了，葛清瑶泪眼朦胧，无助地跪坐在地上。

南慧县。

“父亲，你到底在寻找什么？”施心满脸愁容，端坐在早已物是人非的小房楼顶，这是他和父亲一直住过的地方。

……

当莫离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一只纸鹤悬浮在他眼前。

“莫离哥哥，施心前辈有要事，我要跟她走了。”葛清瑶的声音透着压抑的哭腔。

“你要好好的，天高地远，有缘再见！清瑶永远不会忘记这么多年来，莫离哥哥的悉心关照！”葛清瑶稚气未脱的传音在纸鹤中响起，一旁还放着她随身携带着的小包。

莫离嘴角上扬，“这傻姑娘，明明是个储物空间，却用得连个普通背包都不如……”小心地将纸鹤收入纳戒，莫离拿起了葛清瑶的挎包。

“刘念姑娘，今天南慧看不见星星……我们先去哪里呢？”黑暗的夜里，桃树的枯枝被风吹动，轻轻摇曳。

“放心了吧？”黑暗的夜空中，施心细长的手指挑逗着葛清瑶的猫耳朵，甚是有趣。

葛清瑶心中哀愁，无奈耳朵总是不受控制地抖动，躲避着施心的逗弄，想哭又哭不太出来。

异瞳中莫离的背影没入黑暗，葛清瑶在心中默念着，“莫离哥哥，再见。”她很少叫莫离哥哥，但经此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遇了。

淡顺市郊外，施心在葛清瑶的带领下来到了通往神界的空间跃迁点。在施心闭目感知片刻后，顺利地启动了传送。

他们得去把夷灵的事告知神界的领袖。

酒店中，李糖正翻看着频道里的评论，龙水月则在一旁弹着吉他。施心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关闭着的窗边。

“你这可不是快速移动。”音乐戛然而止，龙水月淡定地抬头，黑亮的瞳孔瞄向施心身旁怯生生的女生。

李糖以为水月是在跟自己说话，回头正欲询问就被施心和陌生女孩弄懵了。

“心姐，这是谁啊？”李糖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女生，好奇地问道。

“我也会进步的。”施心看向龙水月，一脸得意。

“这是葛清瑶，这是李糖，这是龙水月。”施心手指在空中划拉了几道，介绍得简单直白。说完便拉着龙水月出了门。

李糖习惯了施心的作风，她对这个戴着猫耳发饰的女生更感兴趣。

转动椅子，快步接近，李糖甜甜地笑着，两个酒窝像要将面前的女孩吞掉。

“施心前辈的同伴么？也感受不到灵力波动，这凡世竟有这么多高人……”葛清瑶局促地向后退着，李糖好奇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在葛清瑶退无可退后，李糖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她的耳朵。

“你好，葛清瑶！你这个发饰还真是逼真，手感真好！在哪买的？”李糖自顾自地说着，很享受地揉捏着葛清瑶的猫耳朵。

眼见葛清瑶闭着眼不搭话，李糖停了下来。退后一步又上下打量起葛清瑶，她站直身子，又凑了过去。

“不好意思……你怕生哦？没事的，我是姐姐哦！”李糖心中暗爽，终于有个人比自己还矮了！

“姐……姐。”葛清瑶低声说道。

“哈哈，来我带你玩游戏去！”李糖对这个胆小的女孩很有好感，瞬间变成了“社牛”。

猫先生舒服地伸展了身体，悠哉地从卧室晃了出来。

但它的猫步突然停住了，它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的地盘里会出现一只如山般高大的凶猛同类。

而那个同类似乎早就发现了它，只是一个目光，它就炸毛败下阵来。它不明白明明对方是异性，为什么会那么恐怖。

灰溜溜地逃到了床底，猫先生只希望强大的主人快点回来，赶走那个同类。

施心一路无言地拉着龙水月的手。

龙水月见施心神色异常，也没说什么话，任由施心拉着自己来到了酒店花园。

在张天义的交代下，这几日酒店对外停业，服务员也只安排了必要的一些人。

夜色朦胧，一黑一白的两个美人并肩坐在花丛长椅上，俨然一幅不可多得的绝世画作。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生死，你会先选择明渺还是你自己？”施心随手拨弄着一朵花，先声问道。

“他救过我，所以……我会拉着他一起死。”龙水月慵懒的回应。

施心张着小嘴，讶异地看向龙水月。只见龙水月红唇微扬，媚笑相望。

“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不过跟明渺说的笑话一样不好笑。”

“你不是笑了么？”

施心一窒。

龙水月眉黛轻舒，在路灯的微光下，她的双眼似乎有种洞察人心的力量。仿佛被魅惑一般，施心一恍神就被龙水月抱在了怀中。

“第一，选择生死从来就不是我这种没有力量的人能决定的。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执着于谁的生死。虽然我活着肯定不会好受，可谁又知道死后的世界呢？或许就没有死后的世界。”

在施心发愣之时，龙水月继续说道：“第二，施心，你能不能做事的时候和我商量一下。那次明渺受伤你还说我没把你当自己人，现在看来，其实是你没把我当自己人才对吧？”

“明渺也说过同样的话。”施心皱着美目推开了龙水月。

“你手边的这个花叫美人樱，花语是相守，看你怎么理解了。”龙水月撩着长发，转过话头。

“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服输呢？”施心低头失笑，不喜欢肢体接触的龙水月好像总想找回当初自己调戏她的场子。

“在这点上我想我们是一样的。”

“我也觉得。”施心无奈地赞同了龙水月的观点。

“我去了和父亲生活的老房子，也见证了一段爱情和一场罪恶。”施心没再说下去。

“继续啊。”龙水月将长发分到胸前，倚靠在了长椅上，拉长的尾音酥软轻柔。

路灯下，两人若隐若现的影子挨在一起，施心说起了在这短短一天中的丰富经历。语罢，两人开始沉默，但却自在安稳。

“咱们又不是特务接头，你可是跟我说过，不想再看到我卑微的样子。我也不愿看你低落的模样。”龙水月五官分明的瓜子脸上，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即使不用睡眠，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明天你还得向他们解释呢。”龙水月说完就独自离开了。

“这个洒脱的动作一般都是我来做的……”施心笑着继续拨弄龙水月口中的“美人樱”。

“特务？还是第一次见水月这个表情呢。不过这人，安慰人怎么也这么奇怪！”

起身追了上去，施心强行搂住不情不愿的龙水月离开了花园。

漆黑的夜空，月色在流云里闪过，微光掠过美人樱。相守，有情之物的抱团取暖，花如是，人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