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嗷嗷几声长叫，喷出道道浓浓的白色蒸气，一阵颤抖之后，终于在铁轨上，咣当前行。

依旧没有卧票，四人带着兴奋，带着刺激，带着浑身疲惫，沉默中，相互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被售卖大姐的声音叫醒：

“香蕉罐头火腿肠啦，瓜子香烟矿泉水啦………”

在州泉站下车的时候，一些没吃完的食品送给了其他旅客，此番听到售卖声，四人才感觉到饿了。

买，使劲买，有什么买什么，然而，买完之后，才醒悟，咋不去餐厅吃呢？

于是乎，拎着一大包吃食，四人来到了餐车，菜随便点，一人点了两个，李晓蕾觉得这几天的生活，比她此前的二十多年都要精彩。

其他就餐的旅客，看着一盘盘他们想点又怕花钱的红烧肉，酱肘子，粉蒸肉，辣子鸡，哈喇都快流出来了。

最后实在受不了美食的诱惑，抓紧吃完纷纷离开了餐车。

厨师长一看这四个年轻人很有钱的样子，于是试着问道：“几位到那个站？”

“花城站。”

“那还有将近二十个小时呢，我这里有豪华卧铺票，你们要不要。”

杨平顿觉奇怪，这年头，还有豪华卧铺？

等去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就是软卧，只不过是单独的一节车厢，里面人不多，床单被褥都很干净，床上铺着一层软软的海绵垫子。

关上包厢门，四人就处于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内，王志国去买了一副扑克。

接下来就是打扑克，谁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李晓蕾贴的最多，杨平贴的最少。

打完捉黑尖，王志国提议，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李晓蕾当即脸红了，杨平和李振江干倒王志国就是一顿爆锤。

“咱们这样吧，谁输了谁讲个好笑的笑话怎么样？”

李晓蕾不忍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提议道。

王志国眉毛轻轻一翻：“什么笑话都行吗？”

“当然，前提是好笑，不好笑罚一杯。”

李晓蕾耿直的回答道。

“好嘞。”

王志国瞬间来了精神，推开杨平和李振江，坐起来，开始洗牌。

第一局不用说王志国这个骚包主动认输：“我讲的这个笑话，发生在我们村，话说有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只要说该洗衣服了，那就是要办事了，有一天夫妻二人吵了一架，晚上丈夫忽然兴致来了，可老婆正在气头上怎么办呢，于是他就让儿子给老婆说：妈妈，妈妈，我爸说衣服脏了要洗衣服。

妈妈说：洗衣盆坏了，今天洗不成。

第三天的时候，老婆来了兴致，但又不要意思拉下脸说，于是让儿子过去：“爹爹，爹爹，我妈说洗衣盆修好了，今天可以洗衣服了。”

爹爹说：“不用了，我自己用手洗好了。”

杨平和李振江听完哈哈大笑，一人给了王志国一拳，这家伙真特么骚。

李晓蕾一脸不解，然后王志国就一一解释，听明白之后，李晓蕾的俏脸腾的红了，狠狠啐了一口王志国。

第二局，杨平和王志国联手，李振江输了，这货本不想说黄段子，奈何王志国直勾勾看着他，无奈只好把在宿舍里听的段子讲了出来，李晓蕾的俏脸红得更透了，看得王志国眼睛发直。

第三局，杨平输了，他讲：“古代有个书生经媒人介绍下，在家里的后花园接见了一位漂亮小姐，二人相谈甚欢，互生了好感，由于聊得时间太长，书生就想方便，于是说：我得去方便一下，小姐不解何为方便，然后一直看着书生去了茅厕才恍然大悟，原来方便就是去茅厕，书生回来，二人继续聊，分别的时候，小姐说：“马上要春天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踏春？书生说：当然是在你方便的时候……

四人后来多次回忆过火车上的这段时光，每一次说到打脱衣牌，王志国就是被殴的对象，然后就想起了以上几个段子。

火车到了花城，四人终于消停下来，拿好行礼，跟随其他旅客陆续下车。

这个时代，所有到深市的火车，必须先到花城接受初检，然后才能转车去深市。

边防通行证，杨平在盛海办了个假的，当时看着做工很精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关卡。

进深市比较严格，得有单位或街道介绍信，还有在当地申请的边防证，正常流程，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办下来，找人花钱是另外一回事，杨平一不想让人知道他去了深市，二又等不起正常流程，所以只能办假证。

反正不管是真证还是假证，都得在花城接受检验，否则不予放行。

李振江知道杨平办了四张假身份证和通行证，小心起见，他说：“要不，咱们跟着他们坐汽车？”

杨平转首一看，有很多旅客都没去售票厅，而是争先恐后上了广场上的两辆中巴车。

“走。”

杨平看了看李振江，眼里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振江当先朝中巴车走去，然而，两辆中巴根本不够坐的，车老板便喊道：“一张票五十啊，钱不够的赶紧下车。”

“老板，你不讲信誉啊，说好的三十，怎么又变卦了？”

“对呀老板，我们可是当面讲好价格的。”

“车是我的，就这价，爱坐不坐啊。”

车老板一看就是个无赖，衣着打扮跟个黑马仔差不多，口气很强硬，甚至说完之后，直接拦住车门，交钱才能上车。

这种套路，他们天天上演，非常熟练了，如果一开始要五十，肯定会挡住很多人，如此就形不成一座难求的局面。

坐这种半黑半白的车，就是想去深市淘金的，一般工人谁愿意掏五十块出来，他们宁愿沿着国道线徒步前行。

杨平交了二百块，上车不久，车老板见车里挤不动了，于是大手一挥发车。

轰隆隆的柴油发动机，声音非常刺耳，沿路冒起一串黑烟。

走了不到五公里，便看见很多旅客拎着或扛着行礼，徒步前行，至于到了之后，该怎么通过检查，他们自有道道。

下水道，铁丝网，狗洞，或者水性好的，游一圈到蛇口荒芜之地，也能进入现在只是罗湖片大的深市。

颠簸，烟尘，夜幕繁星，如眼睛一般注视着这些淘金人们。

杨平李振江王志国把李晓蕾围在当中，同时注意扒手，就这么一直咬牙忍受汗臭，放/屁，烟味的刺激，车终于停了

然而下车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深市，简直是无人区好吧。

淘金人群都是一脸懵比，车老板说：“大家不要急，待会有车过来，这辆车只能行驶到这里。”

争吵，无用，打架更无用，锤死车老板还得犯法，所以只能忍着，等着。

终于来了两辆更破的中巴，大家上了车之后，又是一顿狂颠，因为道路已经严重坑洼了，走着走着，车突然熄火了。

也不知道是真熄火还是假熄火，反正车老板不走了，拉着司机去说是找救援，想坐车的愿意等的就等，不愿意等的，反正也没有多少路了，走过去，爬铁丝网，钻下水道都能进去。

这些倒客的旅行中事，杨平以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也在电视或收音机里听到过，所以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

谁让他们没有边防证呢？

走吧。

杨平一边走一边回忆最早来深市的情形，他不是要找路，而是想通过记忆，大致判断一下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以及从那里进入深市内比较安全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