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从报纸上看到过深市打工者聚集地蓝园，但并不知道具体位置，然而沿路打听之后，杨平觉得有些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就近找地方休息。

不过，这个时候的城中村出租房比较多，旅店倒是很少，好大一会才遇到一个旅馆，结果张口要三十块一晚上。

最后决定住在大众浴池，因为刚路过的时候，牌子上写着，过夜十元。

“男的十块，大通铺，女的没有大通铺，只有包间，一间三十。”

浴池前台浓妆艳抹，猩红的嘴唇吐掉瓜子皮，扫了一眼杨平等人。

“包间可以住几个人？”杨平问。

“包间最多住两个。”前台以为来了阔佬，现在发现并不是，所以就有些爱答不理了。

杨平跟牛大姐三人商议了一下，拼单要了两个包间，李晓蕾和牛大姐一间，那两个女孩一间。

“先将就一下，明早咱们就离开，到时再找个好点的宾馆住下。”

杨平安慰了一阵李晓蕾，李晓蕾则是有些害怕杨平把她甩了。

她不傻，走到现在了，心里隐约觉得与李云福的事情恐怕杨平已经知道了，那么杨平故意带她来到深市的真实目的，真的就是为送李振江？

“姐，你放心吧，不会丢下你的。”

杨平好说歹说，总算把李晓蕾安抚住了。

扑通。

跳进热腾腾的池子里，杨平、王志国、李振江、川小伙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一路的疲乏，在热水的浸泡下缓缓褪去。

疲乏是退了，困意却涌了上来，四人泡了一会，离开池子，在淋浴区冲了冲，回到休息大厅，盖上毯子就睡了。

由于春节临近，打工仔打工妹都回家了，所以浴池的生意不是很好，大厅里没有多少人。

“喂，杨平，明天咱们干啥？”

王志国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天的经历，他觉得可以拍成电影了，太刺激了，尽管很累，但脑细胞依旧很活跃，就是睡不着。

“明天，一个人先换一身衣服，然后找住的地方。”

杨平说完，推了推李振江，小声说道：“老塔，等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你再去港区，只要有钱，随时都能过去。”

偷港，在五六十年代属于重罪，现在只要抓不住，就没人管，当然蛇头的要价也很美丽。

李振江压低了声音说：“我九姑已经安排好过港的路线了。”

杨平哦了一声，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大哥，只要找到工作，住的地方一般都会安排的。”

川小伙忽然抬起头，眯缝着眼说道。

这人实诚，好心提醒杨平，不用找住的地方，只要找个厂上班，自然管吃管住。

杨平笑着说道：“谢谢提醒，不过，你好像比我大吧？”

“嘿嘿，在我们老家，能力强的，一般都叫大哥。”

川俗就是这样，大哥的地位与年龄无关，你厉害，你是大哥，你不行大哥也是小弟。

不信，只要去了川区，遇到个人你就先叫大哥，绝对受欢迎，当然这是玩笑，主要表达的是，川人大都很实诚。

“别抢我石头，啊。”

四人正在聊天，忽然不远处一张床上，有个长发中年精瘦男，腾一下坐了起来，看模样是做噩梦了，只不过，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杨平眼睛一眯，大概猜到了什么，赌石，现在正是疯狂时期的开端，一个普通石头，经过包装，能卖几十上百万，也有一刀穷，一刀富，一刀天堂，一刀地狱的说法。

若杨平没有记错，此时花城最豪华的宾馆里住的，有一大半玩石头的。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清晨，杨平第一个醒来，因为前台小姐把他推醒了，说是：三零三有个女的找他。

“姐，你起的太早了，我们都还睡着呢。”

杨平穿好衣服来到大堂，一看是李晓蕾。

“我有点饿了。”李晓蕾不好意思说，害怕杨平跑了，一夜没咋睡。

杨平没有叫醒李振江和王志国，拉着李晓蕾出了大众浴池，就近找了个早点摊子。

“杨平，你告诉我，是不是温霞让你把我弄出罐头厂的？”

李晓蕾不傻，一夜没睡，净想这个了，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

“是，也不是。”

杨平决定不再隐瞒了，反正已经到了深市，如果不听话，直接卖给蛇头算了，当然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善良为本的杨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一条路的。

“算你还老实。”李晓蕾松了口气。

杨平一直观察李晓蕾的表情，见状，忙说：“姐，你跟李大哥不会有结果的，我这也是在帮你。”

“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帮我。”

李晓蕾吃了一口小笼包，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杨平。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留在深市或者盛海帮我，我就能帮到你。”

杨平此时，心神全部在李晓蕾身上，因此说话，看似很绕，但李晓蕾这个当事人，瞬间听懂了。

“说说看？”李晓蕾又放心了几分，主动喂了一只小笼包给杨平。

“具体的，等咱们安稳下来，我统一安排。”

一个人是说，三个人也是说，还不如等李振江王志国在的时候一块说。

“还跟我打哑谜？”李晓蕾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一丝凄然。

那个女子不贪恋故乡水，故乡土，故乡人，但是为了改变命运，她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远在天边打拼，据有关资料显示，八十年代到二零年，各省在外地打工并落户打工地的外来妹，高达两千多万，杨平觉得这个数字，还远远不止。

“有一点请姐放心，不会让你干那个的。”

杨平看了看，清晨还在站街的妹子，穿那么短，那么露，不冷吗？答案肯定的，只是为了一个字。

“找打是吧？”李晓蕾拍了一下杨平的肩头，嗔怒道。

“玩笑话，别当真啊，我可指望着你帮我赚大钱呢。”

杨平笑道。

“我能帮你什么呢？”李晓蕾叹了口气道。

“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杨平买个关子，一下把李晓蕾的好奇心吊了起来。

吃完饭，回到大众浴池，李振江、王志国正在拌嘴呢，一个说，杨平领着李晓蕾跑了，这话是王志国说的。

李振江则是完全不信，于是二人准备打赌，这时，杨平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才打断二人的争执。

“杨平，王志国这小子不行啊。”

李振江走过来就告状。

“我主要是怕你们出了什么事情。”王志国讪讪道。

“王胖子，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杨平使劲搂住王志国的肩膀，勒得王志国龇牙咧嘴，但看见李晓蕾在后面的时候，王志国只能咧嘴笑。

“唉，原本就没想带这货过来，不知道以后会变成啥样。”

杨平心里说了这么一句，就把王志国以后会不会变的想法抛到脑后了，因为，有大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