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轴拍品的出场总是有很大的动静，不过一幅画却要三四个人护送上来。

顾千山稍微坐直一点身体，既然金宝斋内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他的小厮，那就说明掌柜的认为他会喜欢这幅画。

他倒要好好看看这画里是什么。

顾千山的位置正对着拍卖台中央，视野非常开阔。

他撑着下巴，扇面摆动间带着些凉风吹到脸上，看起来很是悠闲。

那画还没打开，也看不出来什么什么材质的，就连画轴，看起来也如白玉一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千山的错觉，也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不是像刚才一样打量的视线，投来的目光里带着热度，更像是那人就在他身前一样。

顾千山暗道是自己多想，他前面完全是空的，哪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功夫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凭空落在天上吧？

他晃晃脑袋，打消这个荒谬的想法，想着等下面的人打开画卷再好好看看。

各行各业都有规矩，拍卖这行，绝对不能随意触碰拍品。

压轴拍品有专门的拍卖师，等他上台，先是用净水洗过手，才带上一旁的特殊处理过的手套。

画卷被摆在一块鲜艳的红布上，白与红的冲击格外吸人眼球。

画架就在一旁，拍卖师轻轻把画轴放在上面，向所有人展露里面的秘密。

画卷一点点被展开，神秘的面纱随之落下。

画上的是一幅美人图，更为难得的是，上面的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子。

他看起来年龄不大，身着一件月白色长袍，倚靠在桃花树枝上。

对襟衣领的扣子扣到脖子上方，全身上下，只有抚摸在树干上的手指露出一抹雪色。

在桃花树的掩映下，他只有小半张脸在阳光下，上半张脸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不过，就这小半张脸就足够人回味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如此。

真让人想钻进画卷中，把恼人的花枝拂开，好好看一看那美人面。

顾千山心爱的扇子因为主人的忽视，差点就滑落到地面去，被他急急拉回来了。

就他愣神的这几秒钟，叫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甚至听到了太子幕僚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顾千山的错觉，他总觉得画上那人的手动了一下，他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真是着相了。

那不就是一幅画，画上的人又怎么会动呢？

他今天失神的次数太多，顾千山捏捏眉心，有些累了。

“少爷，这画咱们要是不要？”小厮殷勤地过来给他捏肩膀。

顾千山干脆把扇子一扔，往后一靠，大气道：“要！这画我要定了。”

他突然就不累了，跟着叫了一个又一个的价格。

他一掷千金的次数不算少，加入地也不算突兀，只是把气氛炒得更热。

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太子幕僚的那个人还在叫价。

相比顾千山的轻松与爽快，对面叫价的速度一次比一次慢，也更艰难，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看着下面的画犯了难，顾二少他肯定是争不过的，可这画他又实在是喜欢……

没办法，他叫来个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小厮不住点头，快跑了几步，来到顾千山的身边。

他压低声音：“顾少爷，我家先生实在是喜欢这幅画，他想问您，能不能用万法寺的宝象图来换？”

顾千山掏掏耳朵，“小二，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顾千山的小厮顾小二摇头晃脑的，“爷，我离得太远了，什么也没听见。”

“我也听不清楚，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别打扰了小爷我的兴致。”顾千山漫不经心的，眼神还是盯着楼下的画卷看。

幕僚给小厮下了死命令，即使冷汗已经下来了，他还是要说：“万法寺的宝象图……”

万法寺，是香火最盛的寺庙，里面的大师多有真本事，皇帝也多有推崇。

这万象图更是难求，真金白银要买下来不比他们争的这幅画便宜。

但是——

“管他什么图不图的，小爷我就要下面这一幅。”顾千山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还要硬逼着我答应换掉不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顾千山语气冰冷，“那还不回去和你家主子说。”

他的兴致也被扰了大半，直接把价格抬到一个无人敢跟的地步，拿下了画卷。

掌柜的亲自从他出门，满脸都是笑意，“您请走好，下次拍卖，小的会叫人提前通知你的。”

顾千山在他们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他的视线，却没有朝着顾家的方向回去，而是停在了一个药铺外。

“小二，去抓点治头疼的药回来。”

“是，少爷。”小厮抵着脑袋，很快就跑进了药堂。

他没在前厅停留，轻车熟路地去了后院。

等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再去看，哪里是小厮，分明是顾千山！

玉婉柔一早就离开了拍卖场在这里等他，两个人虽然长时间没见，但是默契还是有的。

顾千山一看到那纸条就想到了这。

“婉柔姐，我说过，你不该来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纨绔子弟的风流之气荡然无存。

玉婉柔面带苦楚，“我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我父亲不过把我当成可以送来送去的摆件一样，他巴不得我天天出现在太子面前。”

这话顾千山没办法接。

他也曾真心实意把玉婉柔看做是大嫂，可世事难料，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桩桩件件事情背后都有吗老狐狸的影子，玉婉柔毕竟是他的孩子，这中间的隔阂到底是有了。

他叹了口气，深深一鞠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他父兄的死的确有蹊跷，但是不能在这时候提出来，只能选择避而不谈。

“玉姑娘。”顾千山换了个称呼，把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斩断，“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纨绔子弟，莫要再找我了。”

顾千山抬头，声音里带着警告：“不要再探查了。”

即使你们是父女，他也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