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管家黎叔送走后，顾千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顾小二搬着一个画架提着点心，跟在他身后。

“就放在这吧。”

顾千山找了个好位置，他一醒过来就能看到，阳光也不强烈，地方也够大。

顾小二把画架放好，就被他轰回去休息了。

点心放到桌上，顾千山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他把画架上去，小心翼翼地展开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顾千山能看清画里更多的细节，他周围没了其他人，惊艳的神色不加掩饰。

怕略有些粗糙的手指会伤到画布，他不敢上手摸，只用眼神去看。

画中人的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要走出来一样，顾千山下意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视线落在画中人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好像多了些。

看着倚靠树木的幅度也更大了些。

顾千山莫名说了句：“小心掉下来，不用探头了，我会每天都看你的。”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感觉荒谬。

顾千山转头把油灯拿远了一点，却没看到画里的人真的点了头。

顾千山的夜晚总是非常繁忙。

他白天要出门做足风流逸致的假象，事情只能放在晚上处理。

油灯不好用多，他只用一盏，能看清公文就可以。

他抱着文书坐在油灯旁，累了就看看画，看够了才接着处理，效率实在是有些低了。

忍痛离开能看到画卷的范围后，顾千山的工作效率一下就提高了很多。

他背对着画卷，因此也没看到，画卷上此时空无一物，上面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

时清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就在画里了，而画卷在谁手上，谁就能看到化形后的他。

他不确定现在出来会不会吓到顾千山，毕竟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来说，画妖这东西还是太过超前了。

他忍忍忍，直到闻到了美味的点心味，他忍不住了。

本来是打算悄悄吃一些的，结果顾千山上手吃了。

好消息，顾千山没吃完。坏消息，顾千山一直看他。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

时清都快要忍痛放弃了，顾千山却离开了这，并且背对着这里。

画卷上呈现出如同水一样的波纹，时清就是从这里面走出来的。

他的脚与地面隔着一段距离，心念一动，就到了桌子旁边。

他只拿了一块，拿多了怕被发现。

而且尝尝味道就好了，他其实不需要吃东西的。

顾千山背对这里，时清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他的背影。

时清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顾千山顺理成章地发现他，而且还不会被吓到。

重点在不会被他吓到。

时清知道自己的本质是妖，那些话本里面，哪个不是对妖怪怕得要死要死的，更别提谈情说爱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顾千山转身回来前回到了画里。

顾千山处理完公文，侧头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到画卷前打量了一番，他皱起眉头。

他怎么记得是画中人的右手放在树干上，而不是左手？

顾千山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记错了，画不会动，应该就是他记错了。

他把这个想法更正，再看到画卷上时，又发现了一处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

怎么回事？

顾千山自认虽然他的记性不能说过目不忘，那也是百里挑一的，怎么会接连出错。

这画中人他也细致地看过十几遍了，怎么会错？

这房间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

看着看着，顾千山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的心脏扑通通直跳，比他刚回府那天还要快。

说不清是清楚是期待还是害怕，他尽量让自己的行为都保持着有条不紊，他熄灭了灯，在黑暗中摸上床榻。

一刻两刻，已经到了顾千山平时入睡的时间，可他今天没有睡意，而是格外清醒。

眼皮虽然已经合上了，眼睛却在眼皮子下乱动。

他说不清自己是想看到什么，就保持沉默继续等待着。

此时夜色更深，月光也更加温柔。

顾千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心中的直觉促使他睁开眼睛，他便睁开了。

月色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不止洒落在了地面上，也在那人身上铺满一层月华。

顾千山屏住呼吸，等着那画中人睁开眼睛。

他眼中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虚假，只有眼里的那个人是真的。

画中人从月下出，榻上人起身相迎。

时清也看到了他，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想着顾千山睡着了，他正好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

张张嘴巴，时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过，顾千山看起来还算镇定，应该不会被他吓到吧？

“我是在做梦吗？”顾千山给自己来了一下。

好吧，现在的他在时清眼里也没有那么镇定了。

“……没有，你在和我说话，这不是你的梦境。”时清主动靠近了顾千山一点。

顾千山身上的疼痛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呆呆地揉着胸口，看着时清朝他飘了过来。

“难不成……你是神仙吗？”

时清噗嗤一声笑出来：“神仙可不会在半夜下凡来找你。”

顾千山被他笑得呼吸一滞，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傻傻愣愣的，时清还没见过他这种样子，凑近去观察他的表情。

“我是买回来的那幅画。画中妖。”

顾千山反驳，“你看起来不像妖。”

不然他也不能问出时清是不是神仙的问题。

时清坐在桌子上，脚尖胡乱踢着，心情很好。

“那你见过妖怪？”

顾千山摇头，“没有。”

时清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是妖怪？”

“话本里的妖怪和你很不一样。”

顾千山认知里的妖怪，不是青面獠牙的那种，就是幻化成美人勾人心弦害人不浅的那种。

虽然，虽然眼前的画中妖容貌极盛，但是顾千山还是不认为他是妖怪。

他一本正经地夸夸夸，听的时清都不好意思了。

“不用怀疑，我就是妖怪，想做什么也可以向我许愿哦，我亲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