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人前的高言，自然也在事后被人一字不漏地送到了皇帝驾前，让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大周帝王，心中竟生出一番寒意。

通过这一番话，李承安已经看出了程不器对他的不臣之心，日后很难与他治下的威王府保持当下的和平局面。

程不器刺激着李承安加速对付他的步伐，以求彻底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一味地隐忍求和不是他能接受的，他更不能接受一个阻拦他迎娶柳茹玉的皇帝，在他的头上颐指气使。

程不器就端坐于刑场上监斩官的位置上，看着曹无彰被老十三半吊在绞刑架上，只有脚尖略微可以触底，痛苦地挣扎着。

曹无彰也是八品高手，放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气的剑客，奈何一开始就被莫九千封了大穴，之后又被他用特殊的手段逼供，早已是内力全无四肢疲软，就连嗓音也是残破难以高声。

老十三还未动手，程不器看着曹无彰这番模样，觉得他要是受刑时喊不出来，也就失去了自己追求的效果，又给了老十三一个眼神。

老十三会意，将曹无彰放了下来，只是脖子与双手被绑在木杆上不能逃脱，喊叫却并不被限制。

不用程不器下令，老十三手中双刀同挥，曹无彰上身衣物立时炸裂开来，露出了还带有淤青伤痕的上半身。

接下来在所有观刑百姓的注视下，一场不亚于当年齐国太子姜无忌活剐刑罚的虐杀，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老十三此时就是个残忍嗜血的虐杀机器，他好似毫无人情乃至人性一般，刀光一闪，曹无彰肋下就多了一道血口，刀锋所过之处恰好避开了肋骨，只是两刀下来，一根完整的肋骨就从血口处露了出来。

这是极其残忍的一幕，惨状让诸多胆小的百姓都不忍再看，但老十三并不会因为他人觉得惨烈就停下手中刀。

曹无彰此时的惨叫声凄厉至极，已是一个人痛苦时能发出的最大声，但无论他如何痛呼求饶，也无任何一人敢上前解救，无论他挣扎的如何激烈，老十三好似庖丁解牛一般精准的刀法，总能一次次将他的肋骨剔出来。

此情此景，纵使杀伐果断的李元霞也不忍直视，但她看着端坐如山面色不为所动的程不器，越发对其感到恐惧。

毫无疑问，老十三敢于如此当众用酷刑残杀曹无彰，必是他这位威王府的小王爷下令。

程不器能作出此等残忍的决定，此时更不为曹无彰惨叫所动，心智之坚、心肠之狠，让李元霞一时胆寒。

李元霞实在忍受不了这等酷刑，想开口替他多少求一句速死，却被程不器看出了心思，已先开口道：

“你此时同情他，但若是你徒儿被他祸害，他可曾会有半分怜惜、同情？”

“他的罪过不止于此，所以你还是不要多事，我想怎么杀是我定下的，你更改不了。”

说话时程不器都不转头看她，面色冷漠毫无人情冷暖的变化，整个就像是冰雕一般。

李元霞忍住心颤、胆寒，不敢再直视曹无彰的惨状，只是越发觉得程不器心肠过于歹毒。

但包括李元霞在内，所有观刑百姓都没想到，一刀刀剔出曹无彰的肋骨，还只是虐杀刑罚的第一步，接下来更是让人恐惧甚至恶心。

老十三此时隐忍多日的杀性显露出来，在得了程不器的指示之后，早已对眼前之人不再有一厘一毫的怜悯，只有好似面对待宰鸡鸭一般的淡漠。

老十三双刀就着曹无彰的衣衫擦拭了血迹，寒刀回鞘，一手抓住了曹无彰左肋被剔掉血肉，露出的一根肋骨，活生生将其从脊柱上拔了下来。

老十三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是一只鸡鸭一般平淡，完全就是杀戮的机器。

“惨无人道！”

这是观刑的百姓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就连李元霞都觉得程不器陌生的像是恶鬼一般，无法理解他如此残忍的背后，是不是真有什么心理变态。

但其实程不器只是冷漠，见过了人间惨状，对此情此景毫无动容而已，具体的虐杀手段是老十三自己想的，程不器只是给了他一道指令。

‘虐杀的手段越残忍越好，给到世人尤其是狼卫暗探的震慑越大越好，极尽惨烈无情，让所有观刑人都胆寒！’

程不器只是给了老十三指令，具体如何操作他并不关心。

程不器早已开始了寻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道路。

自打第二次被李承安召入皇宫，与李承翼当殿对质虐杀李瑜一事之后，程不器就从大将军柳谢口中得知了一个明确的信息。

对于当下皇帝李承安的所作所为，身为柳氏第一话事人的大将军柳谢，早已有了不满，当日他所说‘太子将来也是一个好皇帝’就是最明显的信号。

程不器的想法，皇帝肯定是要死的，皇位肯定也是要换人坐的，对于如何快速且尽可能减少损失以达到这一步，就要不断削减皇帝的力量。

对于削弱皇帝直接掌握的力量，前有朝堂六部以及各职司高官的支持，这是文斗。

后有铁鹰卫、狼卫甚至虎卫以及禁军，这些皇帝亲掌的明处、暗处的武力，这是武斗。

程不器选择抓了曹无彰，并将其当街虐杀，就是为了震慑所有人，尤其让狼卫的人感到恐惧。

此举是为了让李承安继位以来，一直替他暗中行事的狼卫密探们看到，皇帝并不能保狼卫周全，替皇帝卖命尤其来对付程不器，结果只会是惨烈悲壮。

此时程不器一箭三雕，虐杀曹无彰，报他收钱伏杀之私仇，泄他诬告岳州知府陆天锡致死之百姓公恨，震慑忠心于皇帝李承安的狼卫之心。

看着曹无彰还只被老十三抽了五根肋骨，就已气绝身亡，昔日同僚落得如此下场，人群中隐匿的几名狼卫暗探被吓的心惊胆战，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威王府少将军的血腥残暴，也彻底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味地替皇帝卖命，尤其是替他卖命得罪威王府，很难有一个好的下场，如今看来万一落到了程不器的手中，求一速死都是奢侈，只会遭受无穷的折磨。

而这只是程不器的第一步，他相信今日之后，狼卫内部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最起码有人在行动之前会开始犹豫，会思考是否值得，虐杀曹无彰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此。

愚昧地忠诚于一个并不算是十分明智且有作为的君主，并不惜性命去对付最具威势的藩王，最终连事败被捕后求一死都要遭受无穷的折磨与酷刑，死后甚至都难留有全尸，还会有几个傻子愿意替皇帝卖这条命?

与其对狼卫多番设计捕杀，这样的斗力并非程不器所追求，他采取这种看似残暴的手段，却能达成动摇敌人心智的结果，这是极富震慑的精神攻击，攻心为上才是省时省力的最佳选择。

程不器要的不是日后狼卫在皇帝的指示下，监视、密报威王府动向时有所犹豫，对皇帝敷衍了事，他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刻，需要他们站队时知道该怎样选择就够了。

看着曹无彰还未撑到一半就已气绝身亡，李元霞一时神情恍惚，耳边还回响着他凄厉的哀嚎惨叫。

“你会将此贼的死状，告诉小白娘子吗？”

程不器转头看着李元霞，虽然面容淡然，却让李元霞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让她一时不寒而栗。

但李元霞已经知道，面对这位小郎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实话实说，对付他谎言是愚蠢的。

“我不会，你这种手段太过残忍，我都看不惯，何必要去吓她？”

程不器冷淡一笑，面容带有两分讥讽。

“这都觉得残忍，那你有些不适合我威王府，至少不适合我程不器治下的威王府。”

李元霞心中有些不忿。

“你说见不得这等残忍，便是不适合你威王府，那她柳茹玉难不成见得？她就一定适合？”

听见柳茹玉的名字，程不器略作迟愣，面容之上所带的杀气立时消散不少。

“天有黑白，人有善恶，人间方能达成平衡！”

“我威王府也该有黑白善恶，她便是那昊天之日，是那济世之善，于我之恶所成平衡之态，她的光芒来照亮我的黑暗，这是她凌驾于威王府之上的姿态，并不需要来适合我日后治下的威王府。”

李元霞对程不器的话若有所思，实在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何会对程不器如此重要，但此时此刻的疑惑，在不久之后，李元霞又亲眼看见了答案，柳茹玉对于程不器重如生命高于天穹的答案。

以敌人的姿态来面对程不器，是愚蠢的，这是李元霞此时能够确信的事。

眼前这个少年郎心思深沉、敏锐，考虑问题如同下棋一般已能达十步之外，不被俗世名声、世俗之见所累，本心有大善，却无小众无用的怜悯，冷静如冰，果敢决绝，连帝王之威都敢挑战，这样的人很难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