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得时务，才是段成天官运亨通的主要原因，想通了程不器有意要他臣服的用心，段成天也就坦然接受，毕竟他背后的威王老子确实不好惹，‘一王镇三国’的名头那是实打实地打出来的，就是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不对他心惧的人物。

想通了这一点，段成天也就坦然接受了程不器让他入府一叙的邀请，因为这个邀请的含义，就是要段成天表明一个态度。

至于段成天是否害怕程不器在鸿门宴来一个摔杯为号，刀斧手尽出将他诛杀，外人不得而知，手下人虽然替他担心，可他本人却也明白更深一层的道理。

程不器如果有杀段成天之心，恐怕早就动手了。

即使今日入威王府，段成天的态度没有达到程不器的预想，他也不会在自己府中伏杀朝中大臣。

就是要杀他，也是日后找到借口再当街强势围杀，给到以后一些不长眼百官威慑的同时，也少了被威王夫妇怪罪他肆意毁坏威王府名声，不会被皇帝冠以谋害朝中栋梁大臣的罪名。

程不器在院中看着李元霞指点李婉秋习练剑法，柳茹玉陪在身边做一些零散的女红，大约又是在给程不器绣什么‘飞龙戏凤’的衣袍花纹，场面倒是温馨平和。

李婉秋如今只能是当程不器为空气一般，先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再说，而程不器一心忙于自己的计划，实际也对她没有太多心思。

“启禀少将军，狼卫副使段成天求见！”

莫九千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李元霞当先便警觉起来，停下舞剑的身法回头看着程不器，等着这位擅于算计与心战的小郎君，拿出一个主意或是给出明确的信号。

在李元霞的认知中，上一次段成天气势汹汹硬闯威王府搜查，实在是没有将程不器这个威王世子看在眼里，今日又忽然登门拜访，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李元霞想的简单，也许就是自己师徒二人的行踪泄露了，也许是程不器也曾参与刺杀的事被皇帝抓住了把柄，特意要段成天上府拿人，所想都是觉得段成天此来不怀好意。

程不器从段成天今日愿意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威王府见自己一面，那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至于其他问题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罢了。

程不器微笑着点点头，看了柳茹玉一眼，两人各自心领神会互通心意，程不器才大踏步出了院子往前厅而去。

最后特意的一个眼神，柳茹玉自然明白程不器的用意，是害怕院内这对师徒忽然冲动起来，跑到前厅会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要柳茹玉看住两人。

李元霞还沉得住气，李婉秋却多少心中有些不安稳，搞不懂这位大名鼎鼎的狼卫副总使为何会登门拜访，也猜不到上一次见面还气势汹汹的皇帝宠臣，如今多少已经有了几分要向程不器抛橄榄枝的主动。

自打程不器走出院子去见段成天，李婉秋的心就没有再静下来，李元霞督促指点的剑术也开始不再用心，反倒是一旁做着女红的柳茹玉对李元霞的剑术评点、要义，分心听的仔细，发觉与祝亦瑶在《碧海流星》剑谱中批注的一些内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李元霞虽然自打遇见了程不器，显得多少有两分恋爱脑，但剑术实打实的天下女子第二人，身为上九品青元剑仙，剑术造诣可谓是早已登峰造极，比之祝亦瑶也不过是境界差距而已。

所以李元霞的剑术讲解、评点、指导，是天下多少习武之人花千金都买不到的机会，柳茹玉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虽然自己偷偷学武，也并没有太大的武学境界追求，但柳茹玉还是想尽量变得强一些，以便在日后程不器需要时，能够给予到他帮助。

此时有一位上九品的剑仙高手指导剑法，她没有不偷听、偷记、偷学的道理。

李婉秋虽然看似将武学境界当做第一追求，想要成为一个如同师傅李元霞一般的绝世强者，但事实上她的习武变强之心甚至没有柳茹玉纯粹。

李婉秋幼年习武时有着同龄小孩的通病，那就是贪玩偷懒，而逐渐长大成年之后，仍然改不掉这一贪玩的毛病，同时长大之后又有了女儿家爱美的通病。

少女怀春的年纪也经不住江湖少侠的追求，更加放松了对剑法内功的修习，尤其是跟着李元霞北上长安城之后的这近一年时间，缺少了管教督促，最终既是被曹无彰忽悠了一次，也被程不器调戏了几次，功力境界反倒没有什么增长。

也是因此，纵使有着剑仙级别的师傅教导，有着近乎能够在整个江湖都排入前十的《流光幻影》功法修习，同时又有不错的天赋加持，李婉秋的功力看似已是同龄人之中的翘楚，但进境的速度却并不十分惊人，甚至只能与梁辛夷旗鼓相当。

如今养成了爱瞎想的习惯，见到程不器去接见一个狼卫高官，李婉秋都要在心中暗自琢磨，一时觉得见不到程不器在眼前晃悠，又反倒有了两分不习惯。

本着程不器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的原则思想，李婉秋又开始胡思乱想，程不器会不会带着段成天来捉拿她们师徒二人，她心中对于程不器用强硬手段，迫使师徒二人归顺于他还有两分怨气。

尤其是想到他故意露出的一副要同收师徒二女入府的样子，就觉得这个好色的程家小贼该死。

即使看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保下了师徒二人性命，使得两人不用再颠沛江湖，甚至还十分讲求义气地救下了关靖三人，但实在不愿将他向好的方面想，只不过是对待他的态度有所改变而已。

程不器跑去接见段成天用了半个时辰，回来时已是春风满面，李元霞搞不懂他为何如此开心，柳茹玉却知道他所谋划的事又一次成功，也替他高兴，起身迎下小郎君，为他斟了一杯刚刚煮好的蜜茶，算是为他小小庆贺一下。

“那位段大人低头了？”

程不器稍感惊讶，饮了半杯蜜茶一时觉得口齿之间甜蜜无比，心中也是开心甜蜜。

“玉夫人真不愧是冰雪聪明的第一好夫人，什么心思都猜得到。”

柳茹玉莞尔一笑。

“你也别乱吹捧我，我也就是能猜猜你的心思，其他人我可猜不到。”

程不器撒娇般倒向柳茹玉怀中。

“那我可就好奇了，为什么玉夫人这么懂我的心思呢？”

“那你还不是懂我的心思！”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就是什么事都跟你讲，慢慢的你也就完全猜得到我的想法了。”

李婉秋见不惯两人如此亲密甜腻，识趣地走远一些又开始练剑，但思绪不宁，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李元霞毕竟较之柳茹玉还要年长几岁，不是李婉秋这个情绪做主的年纪，也不在意程不器与柳茹玉有多么甜腻，毫不尴尬地坐在一旁，郑重地看着程不器道：

“看你的样子，那段成天是否与你达成了什么约定？”

程不器睁大双眼看着李元霞，一时觉得这位剑仙姐姐又开悟了几分，好奇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

李元霞面色多了一分犹疑。

“我能猜出来自然有我的依据，我也只是想确保一下你不会......”

‘不会出卖我们师徒二人’这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李元霞也多少有两分为难，但程不器见她脸色有异，已猜到了她的顾虑。

“我与这位段副使自有话说，但与你们师徒二人无关，尽管放心好了。”

程不器没有过多解释，若是柳茹玉问起他自然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但李元霞问起，则没有让她了解的必要，也没有让她全盘知晓的信任。

但程不器最信任的柳茹玉，反而又没有这般好奇心，只要是小郎君不主动讲的，她的原则是不多问不多说。

也是这样偶尔展现出的人与人的差距，越发让程不器感受到柳茹玉的完美，这样知心知理，自有轻重缓急的玉夫人，莫说长安城内，纵使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人。

李元霞从程不器口中得到了确切的回复，也就没有再过多担忧，沉默着准备离开凉亭留给程柳二人私密时间，莫九千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

“少将军，府外有人求见！来人一书生模样，拿有拜帖登门，用的是二皇子李潘的名义！”

程不器一时觉得好奇，当即坐起身子，看着院外莫九千的方向一副不解的表情。

程不器为了维护自己‘铜雀小院’的神秘与隐私，严令王府中人没有他的允许，一律不得入内，只有自己与玉夫人和几位娘子、姑娘，有着随意出入的权利，纵使莫九千也不例外。

若是莫九千此时站在院内，一定会惊讶于程不器面目表情的神奇，他还很少见到程不器惊讶、好奇与兴趣满满这些神态复杂地叠加在一起，由此就能看出程不器对门外拜访的书生极感兴趣。

“带到前厅，我马上出来！”

程不器不忘摸了摸柳茹玉的手背，才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给了李元霞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一起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