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姐姐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程不器故意嬉皮笑脸一副贱兮兮的神情，反倒让青娥有些不知所措地略微低头，面颊微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本应是脱口而出的接见官话也卡在喉咙出不来，只能习惯性般看向柳茹玉，一副‘你家夫君也不管管’的神态。

柳茹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开程不器。

“你这小坏蛋，又在胡说八道，也不怕吓着了人家。”

柳茹玉与青娥认识多年互相熟悉，也没有什么寒暄与客套，青娥在一旁引路，领着两人走进了长乐宫。

刚刚迈步进门，柳南雁的声音已经响起。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现在你们俩都知道主动进宫来看望我了，倒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柳茹玉被柳南雁主动迎到门口，被她握着双手就开始打趣，言语间的细微变化，柳茹玉与程不器都听在耳中。

堂堂大周国母，万人敬仰膜拜的皇后，最尊贵的女子，那种万人之上的高贵感，不仅仅是她秀美绝丽的容貌，还有着皇家的威严气度，一国之母的尊贵典雅，与自身的言行相符相合才有这么一位让人尊敬亲近的皇后娘娘。

柳南雁人前自是‘本宫’自称，但不知何时起，单独与程不器、柳南雁二人相处时，从未再用过这种疏远而又高高在上的称呼，刚刚更是直接说的‘我’字，让两人心中也感受到了这位皇后娘娘亲近的态度。

“娘娘真是会打趣，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该来时常看望您。”

柳茹玉官话还是会说的，与柳南雁打趣寒暄的同时，给了一旁的程不器一个眼神，让他拿出了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

“这是不器专程给您四处搜罗的一些小吃食，今天来看望娘娘，特意给您送来的。”

柳南雁面色从容却暗藏一抹喜色，本想伸手去接，但立时又觉得不合礼仪收回双手，望了一旁的青娥一眼，示意她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在柳茹玉的眼皮子底下，程不器的胆子才是最大的，趁着青娥接手零食小包的时机还不忘在她纤手上摸了一把，温润滑腻不差自家玉夫人半分，笑嘻嘻地转身坐在柳茹玉身旁。

柳茹玉自然不会被程不器这种低劣的激将法触动，毫无半分情绪起伏，但刚刚落座的皇后柳南雁却眼神怪异，颇有几分好奇地审视了程不器一眼。

这位一国之母对程不器的事不算是件件知晓，但她有必要知晓的则是一件不落。

其中包括他从小与自家玉儿妹妹的夙世情缘，还有他时常借机调戏自己身边的青娥，却又回回只是敢说不敢做，顶多上手占点便宜却不敢真的霸王硬上弓，这种软皮蛋的性子也让她觉得有趣。

但最让柳南雁难忘的，还是他从未在人前表现的诗才，以及那一次夜间长亭飞身抱着自己躲避刺客的场景，这些外人并不知晓的她反而最清楚。

“前几天，我让青娥出宫去，让你们二人中秋时进宫陪我赏月，你们倒是答应的爽快，只是我怎么听青娥回禀，那日你们还一起演了一出戏？”

柳南雁此时就是一个自家里的大姐姐，在用长辈的口吻审视自家小弟弟的无礼往事，只是程不器并不感到心慌，总是在无形之中将这位皇后娘娘与柳茹玉的身影叠加在一起，也就觉得亲切，对方更不会真的责罚自己。

柳茹玉与柳南雁的祖父是亲兄弟，两人容貌也确实有七八分神似，只是两人年龄略有差异，神态举止不同，所以外人看起来有很大区别，也只有程不器敢无视世俗礼仪盯着两人的身段与容貌细看，才能发现这对堂姐妹的相似之处。

柳茹玉以为程不器是觉得不好意思才闭口不言，忙着开口替他开脱道：

“娘娘说笑了，那日只是青娥姑娘有些疲乏，在威王府小憩休息，刚好睡在不器房中，又碰上狼卫的人上府搜查，所以冲撞了两人，并没有什么演戏一说。”

这种为了维护自家小郎君，对着当朝皇后睁眼说瞎话的事，也只有柳茹玉敢做，而就是当事人之一的青娥正想起当天的事红着脸站在柳南雁身旁，也不好意思开口否定柳茹玉的说法。

毕竟要是青娥开口，那就是要拿出被程不器欺负的细节来自证，多少还是让这个清冷绝美的后宫冷艳高管有些羞色，只能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柳茹玉的说法。

其实那天青娥被程不器故意上手调戏，心中虽然觉得难堪，但终究怎么也提不起厌恶反感，回到皇宫也只是略微提起了帮着程不器解围，并没有细说其中过程。

只是柳南雁心思细腻，见青娥回宫之后神色有异，大致做了猜测，不过想着日后有了机会迟早要将这个妹子许给程不器，所以也就没有觉得这种事多么难以见人。

但此时柳茹玉的一番说辞，却是让柳南雁抓住了其他重点，那就是狼卫的人上府搜查，冲撞了休息的程不器与青娥。

柳南雁性情冷淡，不喜掺和朝政倒是不假，这一点也颇为李承安所喜，所以才在没有夫妻之实的情形下，也就着夫妻之名对她礼敬有加，但并非就是说她对朝政之事完全不懂，相反她是心中一清二楚，尤其对朝政夺嫡、派别势力十分清楚。

柳南雁不愿掺和朝政，可此时听了柳茹玉的讲述，心中却有些不开心甚至说有了几分怒火。

镇抚司三卫之中，铁鹰卫是主管监察大周武林，同时针对朝中百官进行暗中监视，是李承安新立，所以根基势力并不深厚，只是皇帝摆在明面上吓唬人的手段。

虎卫的职责只是守卫，在暗中守护这座皇城内的李姓皇室一家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外人关注的地方。

只有这权势滔天，且行事于黑暗之中的狼卫最让人难以琢磨，也最为人所忌惮。

可外人忌惮并非代表身为皇后的柳南雁忌惮，尤其是她内有皇后之尊位，亲姨侄太子李焱也极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外有金陵柳氏一族外戚势力撑腰，同出金陵认作伯父的大将军柳谢亲自领着门生与诸多领军将领坐镇长安及周边，皇后的真实实力比之皇帝李承安都不差分毫。

也是柳南雁生性恬淡不喜繁杂争斗，否则纵使与皇帝李承安平起平坐，来个‘二圣临朝’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南雁不喜欢掺和朝政杂事，不代表她没这个权势，但自己在乎关心的人要是受了委屈，那可就不是那个慈眉善目好说话的皇后娘娘。

而柳南雁在长安城内在乎的，也只有亲姐姐留下的这个姨侄太子，再者就是不惜与皇帝李承安明着作对，也要传信出宫帮着柳茹玉解围免嫁皇宫的这个堂妹了。

而且在柳茹玉的影响下，同时又多番与程不器相处，尤其被他亲身救了一次之后，也开始把程不器当做自家小弟一般开始关心在乎。

狼卫的人竟大胆到如此地步，竟敢冲撞自己身边的人，对威王府的少将军也不敬重，这是柳南雁自己初步提取出的信息，当即脸色一变，心中也来了火气。

“差人传内侍总管高邑来一趟！”

柳南雁平淡开口，柳茹玉却听出了她的火气，不明所以地望了程不器一眼，见他暗暗示意不要多说多问，也就没有多嘴。

不到片刻，刚刚还在皇帝身边随行的高邑就急匆匆赶到了长乐宫。

“奴才高邑，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柳南雁的脾气，高邑也是清楚的，寻常时刻不会找自己这个内侍总管，今日来传信的宫女脚步匆匆，就已猜出了一些端倪，所以极为谨慎地在宫门外请安。

柳南雁想着程不器与柳茹玉二人正在宫中陪着自己聊天，不想被高邑打扰，于是就让他跪在门外听旨：

“传本宫旨意，让太子入宫伴驾，同时宣狼卫副总使段成天入宫见驾！”

简短一句话，让高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就是柳茹玉也是搞不懂这位皇后姐姐忽然怎么要叫这两人进宫，只有程不器对其中隐情一清二楚。

高邑脚步匆匆又领着皇后懿旨出了皇宫。

看得出这位脾气好的皇后娘娘，其实此时多少有些火气在心中，但程不器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道：

“皇后姐姐何必动气，可别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本来还端着姿态的柳南雁，忽然又听见了程不器这许久不曾叫出口的‘皇后姐姐’的称呼，心中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竟忍不住笑道：

“你这人呐，真是胆大包天，敢这么当面对我不敬的，你还是头一个！”

能说出这话，就是柳茹玉也听得出这位皇后娘娘心中已经没了什么火气，自己也对小郎君哄人开心的法子暗暗佩服。

“哎呀这话可不对，我这哪是不敬，这是最大的尊敬，才敢称您一句皇后姐姐！”

“您要知道，我主动开口叫姐姐的，都是长相美丽漂亮又年轻，心里十分喜欢的人，最属的就是身边这位玉儿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