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乐玲珑自己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在场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钟离斐。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叹口气，将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我想你们诸位应该都知道，我父亲是半魔，我母亲则是半妖，我的血统极为不纯净，于修行一道上也极为困难。当年我继承流光城城主之位时，不过六转金丹境修为。后来还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暗算，毁去金丹废去修为。之所以能绝处逢生有今天，皆是因为我年少时曾有过一场奇遇……”

大概在百年前，钟离斐曾经和一帮散修结伴误入过一处秘境。

并在那处秘境中，无意中发现一株从未见过的灵药。

钟离斐本着宁可采错不可放过的心态想收入囊中，却在采药的过程中稀里糊涂昏迷过去。

再醒过来时，灵药已经枯萎。他当时修为不高见识也不多，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后来遭亲弟弟和白清瑶联手陷害被废去修为，濒临死亡时，钟离斐脑海里突然多出一个声音。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那是一株可温养魂魄的灵草。

而且那株灵草是有主的，某位大修士的残魂一直寄身在其中修养。

钟离斐当年误打误撞毁掉灵草，那片残魂在意识混沌不清之下，阴差阳错寄身于他的神魂之上慢慢修养。

作为回报，那位前辈传给他一套功法。

那是一套破而后立，兵行险招的功法。

能修炼的先决条件之一，便是需要废掉全身修为，正适合他当时的情况。

而且，那套功法据说传承自上古神族， 对资质、血脉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在那位前辈的指点下，他很快重塑灵脉，重新修出金丹……

“原来如此。”乐玲珑忍不住喃喃自语：“当时你还骗我说是从梦中习得。我还以为是你遭逢大难，在绝境中激发了隐藏在神魂中的部分记忆。”

“我当时并非有意瞒你，只是前辈千叮万嘱，此事不可泄露半分。”钟离斐心虚的不敢看她。

“可你知不知道，这也是我认定你为我亡夫转世之身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亡夫当年也曾被废去修为，是我陪着他在某个上古秘境里参悟出了这套功法……”乐玲珑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姜盈见不得她受这种委屈，毫不客气冷笑：“人家赠你传承，助你绝处逢生，怎么着也算你半个师尊吧？你倒好，拿人家传承收人家好处。还好意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让玲珑误会，又故意伤害她、作践她。他们夫妻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你这么个白眼狼。”

宁长寂也有些看不过眼，冷冷道：“秘境中的灵草原是无主之物，叶寒舟寄身残魂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采摘灵草的时候发生意外，那片残魂才在意识混沌下阴差阳错寄身于你的神魂之上。你倒好，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或许，他也不想这样吧。”乐玲珑苦笑，难得为钟离斐说话：“在那些年里，他一直都不知道我陪在他身边，是因为将他误认为我亡夫转世之身。其中那些阴差阳错的巧合，我们双方都从未求证过。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我要找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嘴是干嘛的？就是用来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姜盈忍不住批评。

“其实我不是没说过，只是他听不进去，后来还给忘了。”乐玲珑向众人解释，也是向钟离斐解释：“你应该记得你当时的模样？刚刚被最亲的弟弟和最爱的女人背叛，愤世嫉俗，满腔怨恨，神志也不是很清醒。找到你的那天晚上，在逐月客栈里，我曾经对你坦白过一切。但是你当时根本听不进去，还发疯发癫，掐着我的脖子说，你就知道这个世上所有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根本没人会真正的爱你……第二天醒来后，你又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忘了。”

“我后来也不是没想过要解释清楚，但是当时看着你那副怨愤疯癫的模样，我又不想再刺激你。等你稍微好一点之后，我便觉得你这一世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何苦要去背负上一世的因果……”

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到底。

这十几年，她绝口不提，钟离斐也没有怀疑过。

直到那一日，他修成九转金丹，重新入主流光城。

小心翼翼了十几年的钟离斐想要亲她，在迷乱之际，乐玲珑喊出了她亡夫的名字。

钟离斐当时就变了脸色。

乐玲珑不想他误会，再加上差不多已经水到渠成，便顺水推舟再次坦白了一切。

结果就是，钟离斐立刻翻脸不认人。

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她的亡夫转世。

刻意疏远她的同时，迅速跟白清瑶旧情复燃……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始终不愿承认你是我亡夫转世之身。直到寻到寒舟那一日，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

乐玲珑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原来这几年，你一直都很清醒，你什么都知道。真正执着糊涂的，只有我一个人。”

钟离斐无话可说。

因为，乐玲珑一个字都没说错。

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什么都知道，比所有人都要清醒。

也正因如此，比任何人都痛苦。

如今真相大白，他反而如释重负笑出声：“是啊，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你陪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而已。但是我不敢说破，因为我知道，一旦说破，你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我也不敢爱你，不敢对你做什么。因为我太清楚了，你从来都没属于过我。你对我有扶持之恩，前辈对我有半师之谊，我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将你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