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斐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当然有事。走走走，咱俩先找个地方喝几杯。话说你也算这苍澜山半个主人，知不知道有什么喝酒的好地方？”

宁长寂下意识往屋顶上看一眼。

苍澜山月色好，姜盈很喜欢躺在屋脊上喝酒。

钟离斐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却不大满意，兀自琢磨半晌，不由分说扯住宁长寂的衣袖：“看来你也不知道，那我选地方吧。”

宁长寂很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干脆将计就计并未拒绝。

二人都是可移山倒海的大修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南海海边。

钟离斐随意在沙滩上坐下，又从储物器中取出一瓶葡萄酒，用夜光杯倒一杯递给宁长寂：“我自小在西荒长大，我们西荒万里黄沙，别说海，连绿洲都很少见。所以我很久以前就幻想过，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知己好友在海边小酌几杯。”

宁长寂忍不住看他一眼：“本尊没有知己好友。”

钟离斐：“哦。你不当我是知己好友没关系，我当你是就行了。”

宁长寂眼角微抽：“……你这知己好友的标准还挺低的。”

钟离斐：“我连人品道德都很低。”

“……”他妈的，钟离斐为什么会是这种人？

“这么看着我干嘛？来，喝。”钟离斐心里完全没点逼数，还恬不知耻跟他碰杯。

宁长寂：“……钟离斐，你一直这么不要脸吗？”

钟离斐：“那不可能。在别人面前还是要脸的，毕竟我西荒要脸，流光城要脸。就算是装的，我也要装出人模狗样，高深莫测来。在你面前，没必要。你堂堂北疆魔尊，天底下头号魔头，都已经沦落到为爱做男宠。在你面前，我没有装的必要。”

宁长寂：“……”

钟离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用眼神催促道：“这可是我们流光城最上等的葡萄美酒，也是世间最好的葡萄美酒。魔尊给个面子，一起喝两杯呗？”

宁长寂刚刚已经探查过了，酒中并无异常。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终究还是一饮而尽。

钟离斐兴致勃勃又给他倒了一杯：“不错吧？这酒可是我的珍藏，若非是知己好友，我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喝。”

宁长寂再次纠正他：“我跟你不熟。”

钟离斐：“多喝几顿酒不就熟了吗？要不下次你请我喝？听说你们魔域的千日醉也不错，就是喝多了容易误事儿。”

宁长寂：“……没兴趣。”

钟离斐：“我有兴趣啊。你要是邀请我到魔域去做客，我也很有兴趣。”

他还想去魔域？难不成是有什么企图？

宁长寂故意往旁边挪了挪，远远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对你没兴趣，跟你不熟，也并非是知己好友。”

钟离斐死皮赖脸凑过去：“现在没兴趣没关系，以后就有了。现在不熟也没关系，多喝几顿酒不就熟了吗？你不当我是知己好友，我当你是就行了。”

“……说吧，如此纠缠，究竟有何目的？”能两度成为西荒之主，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会动不动跟人交朋友。宁长寂隐隐觉得，钟离斐有所图。

钟离斐还是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没什么目的啊，就想跟你做朋友。”

“为何是我？”

“不然呢？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

“这天下虽大，有你我这等修为，又有这等身份地位的，不过寥寥数人。那东州叶惊涛如今不过堪堪八转金丹境修为，而且他为人虚伪贪心贪婪，背地里阴险毒辣，我不爱跟他打交道。苍澜王张扬跋扈，不是个好相与的。至于那些个仙门魁首，首先，他们不爱跟我们打交道。其次，一个个头发胡子花白，少说千把岁了吧？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魔尊你，为人谦逊有礼，有情有义，钟离斐很想结交一番。”

“……”说的好有道理，宁长寂竟然无言以对。

钟离斐趁热打铁，抬手搂上他的肩膀：“你看啊，咱哥俩的领地还是接壤的。以后万一有点什么事，还可以互相帮衬帮衬。”

宁长寂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钟离城主，有话不妨直言。”

钟离斐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抓住重点，故意打马虎眼：“呵呵……我说的是以后，不是现在。”

宁长寂施施然站起身：“那就以后再说。”

钟离斐赶紧又将他拉回去：“魔尊，别这么着急嘛。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两杯呗。”

宁长寂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破天荒没有拒绝。

任由钟离斐给他倒酒，又默默一饮而尽。

海风呼啸，波涛拍岸，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月亮吹着风，默默喝酒。

直到喝完满满一瓶，钟离斐突然开口道：“其实白清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早之前就看清了。也早在她伙同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设计我时，我对她最后的一点喜欢就烟消云散了。这些年来，我是真心实意想与玲珑在一起的。也曾无数次感激上苍，让我能有幸遇上她。她那时候总说，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想与我携手终老。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又何尝不想与她白头偕老……”

宁长寂看着远处的海面，神色淡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钟离斐苦笑：“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宁长寂不吭声。

钟离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眼底浮现出几分自嘲：“我母亲早亡，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为了争夺城主之位，个个都想要我的命。年少时倒也有三两好友，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可惜当年我被夺去城主之位后，全都被我那好弟弟斩草除根。这些年来，在玲珑的帮助下确实也招揽了一批得力下属。不过就只是下属而已，他们敬我怕我，却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有些话，我也不可能到他们面前去说……”

宁长寂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所以，你娶了白清瑶。无论如何，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你在这世上，与过去唯一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