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了秦府后，姜盈也终于见到自己的外祖母秦老夫人。

看秦采薇嚣张跋扈的脾气就知道，秦老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当年，她发现姜盈的存在后，姜川原本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关。这位老夫人提着剑直接杀到后山，把姜氏那些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全部拉出来，逼着他们验血脉。

真相大白后，秦采薇大言不惭说什么她养了姜清渺十四年，她和姜盈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脉，根本抵不过朝夕相处的母女情。

秦老夫人勃然大怒，上前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姜川劝架，同样挨了几个大嘴巴子。

姜盈还听说在她离家出走失踪后，秦老夫人也曾赶往青州，将那夫妻二人一顿暴揍。

如今见了姜盈，反倒成了个慈祥的老太太，一个劲儿拉着她嘘寒问暖。

看她妖里妖气的模样，她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没有问出口。

直到晚宴开席后，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秦老夫人不知想起什么，才突然感叹道：“你那个娘啊，让我宠坏了，光长头发不长脑子。姜川也是个废物东西，为个女人残害妻儿。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被那俩糊涂蛋搅得家不成家……本来还有个云庭能撑起门楣，没成想……哎，盈盈，听灵韵说，这些年你都在南境，可曾见到云庭？”

姜盈实话实说：“见到了。他挺好的，很得苍澜王重用，还刚刚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在整个朝颜宫，除了苍澜王和叶寒舟，如今就数他说话最管用。”

秦老夫人非但没有半点高兴，还愁眉苦脸：“他终究是我东州人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那苍澜王的行事风格，她从前对各族一视同仁，明显是为了收买人心。如今她霸业将成，恐怕会狡兔死，走狗烹啊。”

碗里的大龙虾突然不香了，姜盈默默辩解：“您不必担心，最起码的容人之量，苍澜王还是有的。”

“我怎么听她睚眦必报，心胸狭隘？”

“……以前是有点狭隘，现在格局已经打开了。”

“如此说来，你和苍澜王还挺熟？”

“……还……还行吧，反正……这点容人之量，她还是有的。我听说，等她正式祭天成为妖皇后，还会给姜云庭分封一块封地，就相当于东州的城主。放心吧，他在那边也会过得很好。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东州和南境还会正式签订和平盟约，届时，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秦老夫人的目光突然冷下来：“若非叶惊涛步步紧逼，云庭又何至于沦落至此？他对青州不安好心，只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姜盈冷笑：“东境十六州是东州人的，不是他叶惊涛一人的，也不是他雍州叶氏可以独占的。他不想善罢甘休，我还不想善罢甘休呢。想为所欲为，叶惊涛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妖皇一怒，周围的气压都变低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看过去。

姜盈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若无其事笑笑：“总之，外祖母不必担心。叶惊涛想对青州下手，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秦拓夫妇和秦老夫人对望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灵韵心直口快抱怨：“圣君确实有点太过得意忘形了，不就是过个寿辰吗？给东州所有大小世家都发帖子不算，连宗门也没放过。我师傅几十年不下山，这次也不得不带着我们下山参加他的寿宴。听说，他竟然还特地给剑圣也发了帖子……不知道剑圣前辈会不会出席，我还不知道剑圣长什么样呢。”

舅母瞪她一眼训斥：“圣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胡说八道？他今年四百整寿，又正好继任圣君之位两百年，大肆操办也在情理之中。你要不愿意去就别去，少说两句。”

秦灵韵不情不愿闭上嘴。

舅母转头对姜盈笑道：“圣君的寿宴就在三日后，你表姐会跟她师尊一起出席。我和你舅舅也会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

姜盈婉拒了她的好意。

叶惊涛就喜欢搞排场，隔三差五过寿辰，每年都往朝颜宫送帖子，她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今年听了宁长寂的建议，更是连礼都不打算送了。

她对叶惊涛的寿辰，完全不感兴趣。

宴席结束后，姜盈和宁长寂也不好立刻就走。

舅妈安排她跟秦灵韵一起住，宁长寂则是被安排到客房。

像年少时那样和表姐躲在被窝里聊到半夜，姜盈有些睡不着。

等秦灵韵睡着后，她起身走出院子，拎了壶酒坐到屋顶上去喝。

琼州靠海，天高云淡，月光也很漂亮。

喝到一半的时候，宁长寂不知从哪冒出来坐到她身边：“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有心事？”

姜盈与他并排而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其实当年，外祖母就看出姜川和秦采薇不待见我，曾想将我带回琼州教养，是我自己拒绝了。因为我这人生来一身反骨，他们越是看不上我，我越是要在他们眼前碍眼，越是想着要学有所成出人头地。

如今亲眼见到舅舅、舅母待我的好，我又突然觉得，如果当年我听外祖母的话跟她回琼州，那么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我是不是不用做这个妖皇，不用把九州山河鼎，把拯救世界的重担背在身上？”

宁长寂去握上她的手，很认真的告诉她：“阿颜，你不会甘心的。你生来骄傲倔强，就算当年来了琼州，你也不能忍受自己身在仙门却不能修行。你一定会找别的出路，也一定会走出别的路。你永远，也做不了被娇养的大小姐。早早嫁人相夫教子，不是你应朝颜会走的路。”

“呵呵……”姜盈笑着垂下眼：“是啊，我应朝颜始终是应朝颜。或许我无论走哪条路，最终的结局都一样。天道在百年前就已经选中我，必然有选中我的理由。”

宁长寂盯着她看了半晌，黯然叹气：“莫名其妙让你背负这么多的东西，对你而言确实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