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初，朕记得你以前都是叫朕晨萧大哥的。”也从来没有自称过臣妾。

落德妃撸猫的动作顿了一下，“那时候不懂事，年少无知，不晓世事。现在懂了，知道不能那么唤，不合规矩，就不那么唤了。”

“星初，你比朕初见你的时候懂事了很多。”商晨萧似在感叹，“朕还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手中时常握着一把剑，耍得虎虎生威，眉宇间，满是英气和洒脱。说起来，朕好久都没见你舞过剑了。”

“臣妾也觉得自己懂事了很多。”落德妃侧眼，“皇上也好久都不曾来过雨霏宫了。”

“朕亏待了你。”

落德妃撸着猫，神色不变，“谈不上亏欠不亏欠，皇上知道的，臣妾并不在意这些。”

商晨萧沉默了很久。

“星初，你还是这个性子，直来直去的，想说什么就说了。”一点儿不会给人留面子。

落德妃却是看向商晨萧，她原本是看着猫的，“皇上还是不够了解臣妾，这样子的话委实算得上是臣妾说的最委婉的话了。皇上怕是忘记了最初见到臣妾时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臣妾做事当真是从不思量，想到了就说了，就做了，无所顾忌，全凭着自己的性子来。”

商晨萧似是也想起了些许，竟也惭愧起来，“朕不如你年轻，记性不太好了。”

落德妃只是笑笑，“皇上确实是记性不太好了，许多事皇上都已不记得了。倒是臣妾还记得最初见到皇上时皇上的模样，翩翩公子，芝兰玉树。”

“星初，你是在怪朕吗？”

“臣妾不敢。”

商晨萧无言片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商晨萧和落德妃找不到话说。落德妃也不大想和他说话，冷淡和疏离摆得明明白白，任你想要如何满腔热情都端不住。

他主动提起的过往，也不过是让落德妃多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是回到了终点。

“这猫……”商晨萧顿了一下，“星初，楚皇后宫里的楚嬷嬷被人剃了头发，是你干的吧。”

落德妃先是惊讶，然后归于平静，“臣妾以为皇上是来和臣妾叙旧的，没想到竟是臣妾想差了，皇上转头送给臣妾这么大一个惊喜，臣妾真是受宠若惊呢。”

所以，她是不是该笑一笑呢？她笑不出来。

“皇上以为这是臣妾做的?”

“宫中除了你，没谁有这个本事。”

躲过巡夜的禁军，潜进凤仪宫，用药，剃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且……”

落德妃自己接过话茬，“而且，臣妾是有前科的是吗？”

因为曾经的的落德妃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这次手法和她先前的那个别无二致。

“既然皇上认定了是臣妾做的，那么，皇上要怎么惩罚臣妾呢？”

商晨萧的话软了几分，“星初，为了那么点儿小事惩罚你，你知道朕不会这样做的，但是，小惩大诫还是有必要的。朕听说夜里有禁军听到了猫叫声，那么就由这只猫代替你受罚吧。”

“怎么个代替法?”落德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仗杀。”

落德妃终于有了反应，反应还不是一般的大。

她唰地站起，“不可以。”

怀中的猫受了惊吓，“喵喵喵”的叫了好几声，落德妃只能不断撸着它的毛安抚它。

商晨萧皱了皱眉，满脸的不赞同，“星初，不杀这只猫，朕怎么向皇后交代，怎么向丞相和楚城主交代，杀了这只猫，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你若是喜欢猫，朕让人多送几只比这更好的过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行不行?”

商晨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气温柔平和，落德妃却是红了眼眶。

“皇上，这是臣妾喜不喜欢猫的事情吗？”

商晨萧看着落德妃，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星初，为了这只猫，你要和朕反目?”

“臣妾不敢。”落德妃嘴上说着不敢，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凶。

商晨萧给吴公公使了个眼色，吴公公顶着商晨萧的目光，向落德妃伸手，“娘娘，把猫给奴才吧。”

落德妃没动，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商晨萧。

商晨萧大手一伸，将猫从落德妃怀中拎出来，近乎粗鲁的扔给吴公公。

落德妃动了一下，似是想将猫给抢回来，商晨萧挪动位置，正正挡在落德妃跟前，无声的与落德妃对峙。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动手!”

吴公公一激灵，将猫抱出去了。

当尖锐凄厉的猫叫声传入殿内，落德妃捂住了耳朵，还是倔强的看着商晨萧。

那猫叫了几声就不叫了，都以为它咽气儿了，它又挣扎着起来，拿着板子的小太监只好又给了它几下。

那猫又凄凄厉厉的叫了几声，声音逐渐的弱了，而后它就真的没了生息，它这下是死透了，行刑的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刻，落德妃只觉得怀中空了，心也空了。

商晨萧见不得这个样子的落德妃，迈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你先自己静一静，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礼数周全，无情冷漠，动作也是僵硬又机械的。

“小姐。”素质忙上前扶起落德妃，手背上突兀的一点冰凉让素质呆愣住了。

那是什么啊。

素质也快哭了，她的眼眶中，泪珠止不住的打转。

自从她跟着她家小姐开始，她见得最多的，是她家小姐的笑。进宫之后，落德妃的笑渐渐少了，素质也没见过她家小姐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她家小姐哭了，哭得压抑，委屈，又倔强。

只是一滴眼泪而已，可这眼泪是冰凉的，包含着她家小姐所有的辛酸和苦涩。

素质将落德妃拥住，“小姐。”

素质的声音哽哽咽咽，她想安慰她家小姐，可是无从开口，只能这般将她抱住，告诉她，“小姐，我还在呢。”

落德妃眼中无神，像是个无助茫然的孩子。她靠在素质怀里，过了好久好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落德妃才开口。

她说：“素质，我想家了。”

是啊，即便再怎么漂泊流浪，她也还是有一个家的。

“好，小姐，素质陪你回家，素质会陪你回家的。”

“素质，这一次，我听哥哥的。”

“嗯，小姐做什么，素质都跟着小姐。”

闻风而来的夏昭仪看到了相拥在一起的主仆，她在边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也许以后，宫里会少一个落德妃，而江湖上会多一个落星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