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仪自落星初离宫以后，一直没出过向阳宫，连偶尔一次去凤仪宫的晨省都不去了，不想今日突然来了常宁宫。

“请贵妃娘娘安。”

殷贵妃说了声“免礼”后，伸手拿了个橘子。

“娘娘，知儿帮您把皮剥了吧。”

“也好。”殷贵妃将橘子递给知儿，“自己剥的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沾手。”

殷贵妃话一转，“夏昭仪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印象中她和这个夏昭仪一直没什么交集。

“一直都是有空的。”夏昭仪道：“以前宫中有星初姐姐在，臣妾尚且可以和星初姐姐常聚，聊些有的没的。自星初姐姐走后，臣妾在宫中就没有什么值得交心的人了，终日待在向阳宫里，难免寂寞。偶然想起星初姐姐曾提起贵妃娘娘是个值得深交的，才有此一举。是臣妾唐突了，贵妃娘娘莫怪。”

殷贵妃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恰好知儿剥好了一个橘子，递到她面前，殷贵妃接过，顺手递给夏昭仪。

夏昭仪疑惑的看她，见她始终挂着笑，只看着她。

于是，夏昭仪伸手接下橘子，“谢贵妃娘娘。”

“夏引之，夏策由夏大将军的女儿，你原本应该和你父亲一样在沙场潇洒快意。被拘在这后宫之中，迫不得已敛了锋芒，实在是可惜。”

打蛇打七寸，这个人是知道怎么噎人的。

夏昭仪差点没捏碎手中的橘子。

殷贵妃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的时候，妩媚惑人。夏昭仪心叹，难怪皇上这样宠着她，殷贵妃是有资本的。

“大抵是臣妾命该如此。”

商晨萧是纳了夏昭仪为妃，其中并无几分情分存在。只是夏大将军在朝中威望甚深，纳了夏昭仪，既能定大将军的心，又能平衡朝中势力。

这人人都懂的道理，夏昭仪不会不明白，只是从没人像殷贵妃这般直白的在她面前说起这事罢了。

“落星初都走了，你不想走?”

在后宫这种地方，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定会被人认为在排除异己。然殷贵妃不会这么做，也没这个必要。

“我?想走的。星初姐姐动了心思要走时，我就想过，将来寻得了机会，一定要离开这里，去边关陪我的父亲。也许有一天我还能遇见星初姐姐，同她一起痛痛快快的饮一回酒，这样，也算是人生无憾。只是星初姐姐才刚走，我不好现在就离开，在搁些时日或许会好一点。”

夏昭仪毫无负担的在殷贵妃面前说了这些话。她认为这话同殷贵妃说了，也没什么。谁都可能把这事说出去，殷贵妃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才是夏昭仪第一次与殷贵妃打交道，就莫名的信任这个冠绝后宫的人。

“引之。”殷贵妃语音柔柔的，美目中波光流转。

夏昭仪不由的坐直了一些，她见殷贵妃朱唇轻启，“你说，我们的这位陛下是不是做得很失败啊。”

皇帝做到商晨萧这个份上，也是独此一个了。

“连个人都留不住，呵!”殷贵妃话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夏昭仪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只默默吃起了橘子，很甜。

“引之，随着心走，就一定是对的。”

夏昭仪一怔，星初姐姐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短短一番交谈，夏昭仪发现，殷贵妃是个很通透的人。

她能够云淡风轻的说：“随着心走，就一定是对的。”

在她眼里，似乎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随了心，也一样是对的。

她把事情看得这样透彻，那她又是否看透过自己呢？

夏昭仪低头沉思，手中的橘子好像有些重。

殷贵妃真美，她想。只是这深宫大宛是不是适合她呢，夏昭仪不知道。

“皇上驾到。”

夏昭仪醒神，忙起身，随着商晨萧进来，屈身施礼，“见过皇上。”

“起吧。”商晨绕过夏昭仪，坐到殷贵妃的边上。

夏昭仪侧眸，殷贵妃还是那般靠在榻上，不曾挪动分毫，而商晨萧对此一点儿不怪。

这样看来皇上对殷贵妃很宠爱并不是传言。以前她道帝王能有几分情，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也许对殷贵妃，皇上还是有情的。

“柔儿，你今日心情不错。”

“是不错，引之特意过来陪我聊天，我高兴。”

“哦。”商晨萧侧目，先前他光顾着殷贵妃了，没注意眼前人是谁。

“你是夏大将军的女儿，夏引之?”

“是。”夏昭仪低头，心头诸般滋味，五味杂陈。

她是他的昭仪，他是她的丈夫。可笑自进宫伊始，他会常去向阳宫坐坐，之后就渐渐对她不闻不问了。

他好似忘了在这深宫之中还住着一个夏昭仪，不，不是好似，是真的就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他都不认得她。

夏昭仪忽然觉得很荒唐，既然是这般，那当初又何必一定要她入宫呢。她的夏引之，是当朝大将军夏策由的女儿，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是啊，她是夏引之啊，从来都不是什么夏昭仪。

商晨萧看出夏昭仪的心不在焉，心知是自己亏了她。

他轻咳一声，“往后多来常宁宫走走，陪贵妃说说话，也好过你自己一个人在向阳宫那边待得无聊。”

“臣妾知道了。”

“对了，朕记得你的位分是昭仪，一直没给你晋过。你在宫中也有三年多了吧，位分是该晋一下了。”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区别，夏昭仪有些刻薄的想。

“传朕旨意，晋夏氏为惠妃。”

吴公公应话，即刻就安排下去了。

夏惠妃福了福身子，“臣妾谢皇上。”

商晨萧摆摆手，“不必多礼。”

“臣妾无事就先告退了。”

“嗯。”得了商晨萧的准允，夏惠妃一刻都不想多待，当即就迈步走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身边的小丫头给她说。

夏惠妃只是笑笑，“了了，本宫何喜之有啊。”

“娘娘不高兴吗？”

“本宫只是没有高兴的理由罢了。”

“怎会?”被晋了位分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怎么不会?夏惠妃觉得不过是自己住的笼子从一个名字换成了另一个名字。

皇上同她之间，终究是没有什么情分的，今日这意外的相逢又让夏惠妃心中的决定坚定了一些。

她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