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贵妃的寝殿中，自商聿离开后，一切归于平静。

殷贵妃有条不紊的做好一切，视线落在商晨萧的身后不同于宫人，满脸幸灾乐祸的人身上。

殷雅。

也许是商晨萧气极了，忘了把这些人轰出去，也不怕让他们看了笑话。

殷贵妃淡定的移开视线，坐到铜镜前，拿了支眉笔，对着镜子描起眉来。其间，商晨萧像跟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殷贵妃把眉画好，放下了眉笔。

这个过程似无边的漫长，又似只一瞬。

商晨萧几步过来，攥住殷贵妃的手腕，他没有等来殷贵妃的解释，一句都没有。

商晨萧的力气大得出奇，仿若要折断她的骨头一样，殷贵妃白皙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了一圈。

殷贵妃一声都没有吭，只眉间微蹙，很疼，眼睛却是直视着商晨萧。

商晨萧本就是压着怒气的，他想给殷贵妃一个解释的机会，只要她说她什么也没干，或是向他低头，他说不定就原谅她了。奈何，殷贵妃全程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更是理直气壮的与他对视。

胸腔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如沸腾的岩浆突然喷涌而出。商晨萧一把甩开殷贵妃的手，嫌恶得仿佛是碰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殷柔。”

他的声音近乎是冷静平和的，与他阴沉的脸色比起来，很难看出他是在生气。

殷贵妃因着惯性，跌坐在地上，她还是仰着头看他。

商晨萧俯身，捏着她的下巴，抬高，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殷贵妃，“你怎么这般自甘堕落，寡廉鲜耻，嗯?你想要的朕给不了你吗!”

殷贵妃扭头，用力挣脱了商晨萧的手，像是在挑衅。

商晨萧看了看空荡荡的手，紧握，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血腥味离殷贵妃很近。

殷贵妃余光瞥见了，神色微微一动，眼睫颤了颤，蝶翼似的扇了一下下。

商晨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明显冷静了许多。

“你知道他是当朝的聿王殿下，是边关战士的魂，是万千百姓心中的神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他手中握着云鹰战队，队中无一不是以一当百，护朝堂安宁，守天下苍生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他，商聿，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吗？”

“我知道。”

“啪!”商晨萧狠狠的打了殷贵妃一耳光。

殷贵妃精致的脸上刹那多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嘴角流出的血刺痛了商晨萧的眼。

殷贵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一阵的嗡鸣。

商晨萧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她。

现在，殷贵妃整个人趴在地上，妆容尽散。

“知道，殷柔，这些你都知道，可你还是干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世间怎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就这样耐不住寂寞?朕昨晚不是陪了你很久吗，转眼你就与朕的亲弟弟颠鸾倒凤，你把朕当什么了，啊？”

“朕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什么，你就这么待朕，殷柔，你的心是黑的吗？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心。”

殷贵妃听着这声声的诘问，手指蜷缩了一下，眉眼低垂着，“陛下当真没欠过我什么吗？”

殷贵妃的声音低了一些，“欠过的，只是陛下不再记得罢了。”

殷贵妃像是笑了一下，“陛下道我不知廉耻，陛下又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只许男人三妻四妾，极尽风流，女人却得从一而终，为着这样的男人守身如玉，盼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宠爱吗？凭什么啊。”

“谬论!”

“谬论?你看，在你眼里，这就只是谬论。难道我是人，陛下不是吗？”

商晨萧像是被气笑了，“殷柔，你怎的这般荒唐，朕是这大雍的皇帝，朕是天子。”

“呵，天子?”殷贵妃面有凄凄。

商晨萧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好像他对她犯了滔天的大罪。

他见着她的时候，她总是笑着的，不论这笑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总归是笑着的。现在她不笑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像是都消弭了。

商晨萧拂袖离开，他不想再踏足这里一步。

“殷柔，你好自为之。”

商晨萧出来，在走近千梦的时候，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千梦垂头看脚尖，不去理会他。

殿中，殷贵妃兀自怔了很久。

“哈，这不是我们高高在上，宠冠后宫的殷贵妃娘娘嘛，怎么这么狼狈了。”殷雅很得意，她看了一场好戏呢。

殷贵妃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面上还顶着个红紫的巴掌印，却不见分毫狼狈。

殷贵妃朱唇亲启，“殷雅。”

明明殷贵妃才应该是那个落魄失势的人，殷雅自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在她面前扬眉吐气。

可现在被人俯视的那个人是她自己，殷雅甚至被殷贵妃迫人的气势震得倒退了几步，转念想到殷贵妃才被皇上捉奸在床，殷雅心神渐稳。

她没必要怕她的，她已经被厌弃了，不是吗。

“我说殷柔，你一个被皇上厌弃的贵妃还傲什么？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万人敬着的贵妃娘娘嘛，说不准呀，下一刻，皇上就下令将你打入冷宫，或是赐你一杯鸩酒自我了断。”

“啪!”

殷贵妃反手抽了殷雅一巴掌，“殷雅，本宫再怎么遭陛下厌弃，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殷雅不可置信的瞪着殷贵妃，“你打我?殷柔，你竟敢打我?”

“打了，那又如何？”

殷雅歇斯底里的叫了好几声，癫狂得像个疯子。

“殷柔，你看到了吗，我的肚子是平坦的。”

殷贵妃当真看了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看到了?是你，要不是你不帮我，爹爹那么疼我，绝不会逼着我把孩子打掉。你知道落胎药喝下去，感受着肚子里孕育了五个月的孩子从肚子里一点一点剥离的痛苦吗？殷柔，你知道看着我那成了形的孩儿血淋淋的搁在我眼前我有多难过吗？”

“孩子掉了，我的下体血流不断，我在床榻上躺了一个多月，身子才恢复一些。殷柔，这都是你做的孽，你欠我一条命。”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吗？”殷贵妃面露怜悯，“殷雅，你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哈哈哈，好一个自作自受!”殷雅指着殷贵妃，“殷柔，午夜梦回，你心中就不会有半分的惧怕吗？你就不怕我的孩子来找你索命吗？”

看出殷贵妃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殷雅目眦欲裂，“殷柔，你说若是皇上知道，进宫之前，你不……”

“殷雅!”殷贵妃一声厉喝。

殷雅剩下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这样的殷贵妃是殷雅从未见过的，她周身的戾气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是想让殷家九族都为你这些话陪葬吗。”

一股子寒气从脚跟一直窜到后背，殷雅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冷，一颗心几乎凉透了。

殷家九族包括她自己，她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