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陵清醒后，有一瞬的茫然。

“九皇叔?”

商聿疲乏极了，席地而坐，“所以你到底发哪门子疯，药是能随随便便吃的吗？”

商陵完全清醒了，看到周遭的一切，商陵懵了，他对做过的事情还有印象。

“九皇叔，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嗯，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梦梦死了，我想给她报仇。”可他没想过要杀人。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商陵想起了楚悌给他吃的东西。

“千梦没有死。”

商陵猛地抬头，“九皇叔，你说什么？”

“傻子，我说，千梦没有死。”

商陵开始笑，笑声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大笑，他看着宛若修罗场的皇宫，笑得更大声了。

“商陵?”

商陵举起剑，就在商聿以为他还要动手时，商陵把剑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商陵。”

商聿起身，三两步上前，将商聿接在怀里，“你干什么，疯了吗？”

血如注，大股大股的流出，商陵脖子被染红一片，嘴上也不停的流出血。

商陵死拽着商聿的手，“九皇叔，我做了孽，要赎罪。”

“你……”

确实，杀了这么多人，还都是无辜之辈，整个皇宫用血流成河来形容都不夸张。中了血弑的人，俨然杀神临世，他有罪，但不是不能活，赎罪就一定要去死吗？

“九皇叔，活着没有意义，我不喜欢这世间，让我离开吧。”

“商陵!”

商陵死了，再没有了生息。

商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了。

商聿将商陵放下，吩咐云鹰将人带去承乾殿，然后大步离开。

常宁宫。

商聿让人打开了这封了近一月的宫门。

“皇兄。”

“小九，你来了。”

商晨萧受得只剩下骨头了，形销骨立，用来形容他现在的模样再恰当不过了。

“商陵死了。”

商晨萧本来还清明的眼一下就变得浑浊了，他有些站不稳。

“爹。”

琉璃也不知是打哪儿回来的，见商晨萧这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立即伸手将人扶住。这之后，她才注意到商聿。

“参见聿王殿下。”

商聿对琉璃的称呼没有一点意外，“大雍的江山还是得你来守着，皇兄。”

商晨萧拍了拍琉璃的手背，示意她将手放开，勉强站稳身子，面上无悲无痛无喜，也不知道是太过于绝情冷漠，还是别的什么。

“小九，我不行啦。”

商聿皱眉。

商晨萧倒是笑了，“我这一生对不起过太多的人，但是我不后悔。”

“当真不悔吗？”

商晨萧避而不谈，“小九，放我走吧，我不想留在京都了，我也想……”

想什么呢，想去过过所谓的江湖的生活，看看为什么那些人都喜欢逃离这里，去到那里。

“我没多少年可活了。”

“皇兄。”

商晨萧还在笑，甚至带着几分揶揄，“小九，你看，不管你愿不愿意，最终你还是背负了这些责任，大雍的江山，大雍的百姓，还有……陵儿。小九，我累了，帮帮我，好吗？”

“我不想当皇帝。”商聿的嗓音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皇兄，我不想当皇帝。”

“小九，我知道你是为着什么，帮皇兄这一次吧，皇兄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是不是？等这江山稳了，你可以抽身而退，把它交给你认可的人。”

商聿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了。

他拿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商晨萧，“解药。”

这是白绫专门给他做的，可解百毒。

“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商晨萧说，“我带琉璃一起走。”

“我让人安排你们出宫。”商聿就要离开。

“小九。”

商聿停住。

商晨萧低笑一声，“小九，我其实是后悔了的，这江山你替我守着，若你当真累了，就把它交给能守住的人，谁都可以。”

不姓商也可以。

“好。”

她立于高台之上，放眼望去，入眼之处，满目疮痍。昔日的雄伟巍峨，如今只剩下无尽的苍凉。

“白绫。”

白绫回身，看到商聿朝她走来。

“我该叫你商聿，还是叫你浮沉呢。”

“那我该叫你白绫，还是叫你千梦呢。”

两人相视一笑。

商聿走近，与白绫并肩，俯视着整个宫城。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

“你和我很像。十五年前，魔教与朝廷联手，用尽手段，使千氏王朝毁于一旦。那时，我尚是一稚子，无知，也无能为力。自我知事起，我便明白，唯有彻底的掌控，才能主宰。

所以，我单枪匹马，深入魔教腹地，杀魔以正乾坤。我将前魔教教主挫骨扬灰，弃于闹市，任人日夜践踏。我取代他的位置，还江湖武林以清明。

而你，建立起白绫仙宫，时时盯着大雍的朝堂，不令它腐朽，虽不居庙堂，然一切尽在你手。我毕生，唯敬你一人而已。”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问你，你曾恨过吗？”

白绫想露出一抹笑，但她笑不出来，她刚从承乾殿回来。

“王朝更替，本就是千古定律。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又如宿命的必然。商聿，你问我恨不恨，我说不恨，想必你是不会相信的。然，事实如此而已。”

“我信。”商聿认真的看着白绫的眼睛，“白绫，这天下本该是千家的，我把它给你，你要不要?”

“叫我千梦。”她其实更喜欢这个名字。

“是我口误。”

“商聿，这万里河山，我从来不稀罕。”

“那怎么办呢？我不想当皇帝啊。”商聿很困惑的样子，眉宇间满是纠结。

“商陵死了。”

商聿一怔，“这不怪你。”

千梦苦笑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么也就一个商陵了。”

她毕生都会因此，而不能释怀。

“千梦。”

“商聿，这江山既是你商家的东西了，你便看着办吧。”

商聿没来由的不安，他不由自主的伸手，但他什么也没有触到。

千梦的身影像影像一样，碎成一片一片，最后，散作了星星点点。

细细碎碎的光芒散去，风吹过，微凉。

她来过了，但她没想真的见他，所以她留下了这个幻影。

幻境，白绫仙子制作的一种奇药。

初见的时候，她是千梦，她的眼里是有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光竟渐渐的消失了，灭了，再看不到一点影子。

“白绫，你一直都是这样吗，把光都留给所有人，却只把黑暗留给你自己，你不是说你喜欢光的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呢，我明明，也可以给你光的。

千元年，帝薨，聿王商聿即位，改年号梦归。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