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次来得小镇跟舒念家边的古镇差不多。

只不过这边的山多些，水少些。

休整第一天到达的下午加晚上，带队老师在群里‘颁布’消息。

翌日，九点左右，全班同学才集结全。

带队老师只说了些重要的注意事项，让他们谨慎小心点，就原地解散了。

舒念、时佳词、于菲菲、赵亚楠四人自发组成一个团队。

舒念她们没先和其他同学一样拿着摄像机拍摄，而是沿着溪流顺步去看四周景色。

她们边走边讨论，各抒己见。

随后连续三天，她们扛着摄像机在山间小林里拍摄。

赵亚楠笑兮兮地蹲在石岩边：“我预计我们一定会得奖！”

四人拍完夜色，随便吃了点夜宵，便回了酒店。

舒念擦拭着还在滴水的乌发，打开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条未接通话。

郁至清坐在卧室的电脑前，目光沉静地看着电脑屏上的项目。

郁俊明看他做得不错，有真心往正事儿上走，准备让他接手拓展外贸方面的事情。

郁至清放在电脑右手边的手机“嗯”声震动，他扭头，薄唇上翘地翻开手机。找到那人的联系方式拨了回去视频。

舒念念给他发的消息。

——“今日任务已完成。”

舒念秒接。

“还没睡。”

郁至清笑：“等女朋友。”等让他发现生活还有许多事要做的女生。

“真巧，我也在等男朋友。”舒念语气调皮道。

郁至清挑眉：“那你等到了。”

舒念纤长的睫毛上下眨动：“是的，很幸运。”

不知前路到底有没有前路的舒念，此时无比心动手机那边的男人。

郁少爷光听她的声就心痒难耐，手指抚在手机屏上，半晌，失落地看着她：“……我不太幸运。”

他这两天加班想着多做些，试试早点能不能瞧见女朋友，可惜了。他爸派遣的新工作项目，需要后天出国。他不能在她回来后去看她了。这一耽搁不知道又要多少天才能再次见到她。

舒念问：“工作上遇难题了？我能不能帮上什么？”

她与他的工作不搭，但还是想尽力能帮他，哪怕是解忧也好。

郁至清：“工作没问题，相反还涨工资了。”

舒念调侃：“不开心，嫌钱多了？”

“哪能啊，”郁至清身子跌在办公椅背上，“我将来是要有家庭的人，工资当然是越高越好！”

他顿了下，长吁道：“……可是新换的职位，以后出国谈业务可能增多。不舍得舒念念啊。”

舒念眸内闪过柔光，白皙细嫩的指尖点点太阳穴周侧的薄皮，“网上现在有一个很火的词，叫什么‘恋爱脑’，”她仔细端看他，“我觉得你就挺适合。”

郁少爷轻笑出声：“啧，舒念念，你是第一个说我恋爱脑的。”

舒念捧哏道：“难道不是因为之前这词儿没出现？”

“哪能是与词儿没出现有关，明明是人没出现。”郁至清认为脸面可比不上热炕头。

他瞧着手机里笑颜如花的姑娘，心下略微惆怅，“舒念念，想我没？”

舒念闭眼：“等我编编词。”

郁至清：“……”

成，倒实诚。

不过，相比较，他还是喜欢她没那么实诚。

舒念认识郁至清这么段时间，不说把他摸透，但是几分还是有的。

“编不出来，还是说实话简单，我的确……”她话卡着停，特意扬起郁少爷那到嗓子眼的心脏，“想你了。”

后面的仨字一落，随之降下来的还有郁少爷的心。

“故意的？”郁少爷听到想听的话，眉宇间的嘚瑟都嚣张了起来。

“先苦后甜。”

“……你有理。”

他女朋友说得就是对！

郁至清拨楞下手机里的日历，看着那红圈标中的浓重颜色，“舒念念，等你回来那天下午，我上午刚好出差。”

“工作重要。”舒念说。

她知道他想见她，舍不得她，她何尝不与之一样。

“郁至清。”

“我在。”

“送你一句我很喜欢的诗。”她理解他，希望他也能尊重她，“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春山？”郁至清笑道，“我还没发现变态小姐竟是个浪漫主义者。”

“我也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至清，鱼塘里全是鱼。”她可不让他，“大概是我们那片教育环境落后，老师‘浅显’，课本比东禹版本更新慢，没讲过这句话表述的是，鱼塘里全是鱼。”

郁至清暗暗咬牙，面上的笑却愈发温和。他真是养了个好妹妹，别的不行，拆台一个超仨。

在浴室洗澡的时佳词，不受控制地被淋浴水呛了一下，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受凉了？

郁至清不敢再胡扯，说起了正话。

郁至清：“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舒念念，我是你的春山吗？”

舒念：“那倒不是。”

郁至清这次没问，肯定语气道：“是你的理想。”

第41章 见春山

舒念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你的理想也是春山。”

“那我们共赴春山。”舒念笑说。

郁至清听到‘共赴’二字，眸光发暗，眼睑下垂。

过了会儿，他撩开眼皮笑笑：“好。”

他得自我定个小目标了。他不能回头追不上舒念念的脚步。

舒念她们这边一切在顺利进行，拍摄的最后一天，她们准备拍一个溪水激石画面。

沿着小溪，她们往上流走。

清澈的水花激荡，时佳词镜头对着动景摄像录着。

于菲菲踮脚看见了一块大青石，上面遍布热爱潮湿之地的苔藓。

“一会儿我们就去那补拍最后一个镜头。”

舒念顺她视线望去，枝梢交叠的丛帘，影影约约有一方伫立许久，待人归的青石。

它书写着属于它的年纪。

她们沿溪流继续走。也是奇了怪，越朝上，路越是陡峭，山石子越是多了起来。

舒念在时佳词后面，她提醒时佳词小心些。

时佳词点点头。

于菲菲在最后。

她们一行人是由时佳词开的头。

时佳词脖颈里挂着摄影机。她与舒念相互搀扶。

小石子逐渐增多。

时佳词已经够小心了，还是一不慎地朝后卬去。

舒念在她后面，第一个反应过来，应激反应地去接人，她朝上撑着她。

舒念手使不上劲，很快被时佳词的背压上来，这一下弄得她猝不及防地站不稳。她左脚脚腕向外撇去。于菲菲和赵亚楠在看到时佳词快摔了后，便过来帮忙，她们算是及时，以至于舒念没被真的压倒。

但也巧，舒念的脚踝正好躺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子上，霎时，汩汩鲜血奔涌朝外。

“念念，你……”赵亚楠看到，立马倒腾背包。

他们没想到出来会有人伤得这么厉害，原本猜想大不了就是擦伤而已。

“我没事。”舒念面色红润，真看不出如何了，“有没有纸巾？”

赵亚楠递给过来，时佳词抽出手帕纸，轻轻覆在舒念脚踝流血侧边轻轻擦拭。

时佳词小声问：“疼不疼？”

舒念看了看这边的地方，单腿在时佳词人工拐杖的支撑下，跳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一个小岩石上。

“还行。”她拿过纸巾，“你们先去拍，我就不去了。”

她好像还崴到了脚。

舒念脸色慢慢有些泛白。

舒念推着她们，让她们先要去做重要的事情。

于她们而言，最重要的是素材。

时佳词咬咬牙，细眉微皱地俯看舒念擦破皮涌流鲜血的脚腕，“念念，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带你去看医生。”

“所以要赶快走啊！”舒念笑着，没事儿人一般，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我娇气的不得了，可是要去医院的。你们再磨蹭，等你们回来它要是结痂了，我一定会哭的！”

时佳词转身，她再不走，念念伤口可能会流得更久。

舒念眼看她们走了一段距离后，“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有点疼。

她用纸巾摁住出血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流动的鲜血减少，她慢慢揩掉伤口周围的血渍。

一道指甲盖长的口子赫然显露出来。

雷声大，雨点小。

不严重。

严重的大概是……

她拧眉瞟了下划破脚踝的伤口，又纵目远眺她们的来时路。

伤口不厉害，但是她好像崴到脚了。

来时的路不好走，回去的路一样，她好像得拖累她们。

今日的天有些阴。

清晨太阳都未曾露头，到半晌午的现在，太阳意意思思地乘坐厚重遮挡净它光芒的厚重的云层出现。

天空周围依旧乌白。

舒念是伤者，她不敢随意挪动脚，视线无聊地寻找她们的身影。

灌木丛细挑稠密，一个挨着一个的做邻居。

远些，舒念彻底看不见了。

她实在无事，捡起老本行，看着已遇春泛青的树木，发起了呆。

她思绪散发得厉害。

未来的她，真的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位优秀的纪录片导演吗？

或许不可能。

一阵轻风掠过，牵绕起舒念耳边的碎长发。

舒念白皙纤长的手指拂过微微凉的脖颈，她轻柔地挽起唇边的笑。

她好像听见风说，你可以的。

舒念想，她应该可以的。她会见到属于她的春山。

柔风再次掠过她清冷靓丽的侧脸。

她打开手机。

“咔嚓——”

她想将最美的春景分享给喜欢的人。

郁至清正在开关于这次外贸的会议，她手边的手机闪烁两下光芒。

此时，郁至清站在办公会议大屏幕前详细介绍这次项目。

倒是站在旁边的特助，瞥见了手机闪烁的头像。他偷偷地觑看他们在没来公司之前被戏称为“风流子弟败家财”的郁总。

唉，是他浅薄。

真的听信谣言，初始以为郁总真是靠家世混进来玩乐的公子哥。

郁至清说完，下来给做方案的员工展示自己的机会。

他坐下，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

郁少爷在之前，并没时不时看手机的习惯。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也算是半个有家室的人。

郑尧搜罗的那本书里说，合格的男友，应是24小时的打起精神为女友服务。

郁至清对这句话本是一屑不顾，但是他实在是想舒念念想得紧，想要和她时刻聊天，怕她一想起来的人是自己，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朋友没时间随时回复她的消息，但他这个男朋友在他看来，应该做到于她事事有回音。

郁至清亮屏，冷毅的眼角蓦地染笑，他唇角上勾，他的舒念念在给他分享生活。

郁少爷朝上眼皮动了下，低眼，目光全留在手机屏里的那张照片上。

郁至清：[又在拍素材？]

舒念念：[嗯，是不是很好看？]

郁至清：[舒念念的眼光就是好。]

舒念对于刚升职为郁总的郁少爷有点儿唾弃。

舒念念：[郁总又在摸鱼。]

郁至清哂笑，墨眉微挑,偷拍了张他手放在会议桌上的照片。整个过程他是十分小心，搞得像是偷情。

舒念看完他的发的照片，鄙弃之感加重。

舒念念：[你开会跑小差，职员不骂你？]

郁至清：[智商高的人，可以一心二用。]

郁少爷这话说得没毛病，他说完，心尖悬着一丝不对劲。

舒念念平时拍摄时间可没时间和他说那么多废话。

郁至清：[素材拍完了？]

舒念念：[没，不聊了。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舒念退出聊天界面，打开音乐APP，放了首轻松的音乐。

他可真敏锐。

郁至清心上的那股不得劲缓缓增重。

舒念念有事儿瞒着他。

舒念崴脚破皮真不是大事，她不和他说也是不想让他多担一份心。

他才升职，又要出国谈合作，已经够忙了。

她不算事的事，还给他添什么乱。

郁至清不傻，舒念选择不给他说，便是不想打扰她。

时佳词没说，那便证明算不得大事，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舒念等她们拍出满意的素材，已经到了要享受午餐的时刻。

时佳词跑过来，“念念你怎么样？”

与轻轻柔柔的春风，交扯了好几个小时的脚踝裸露皮肤，血已不再流，甚至有想要干涸在她莹润白嫩的皮肤上。

舒念笑似春风和煦，干干净净，温温柔柔：“没大事，有点小事拜托你们。”

赵亚楠一步迈出来，豪气地拍胸脯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拜不拜托的！”

于菲菲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和赵亚楠一致。

时佳词更不必说，她与舒念关系最为要好。而且舒念受伤，她是真脱不了关系。

时佳词微微闷头，她有些对不起舒念。舒念现在的疼痛原是该她受的。

“佳词，你们能不能走近点，帮我拍张那个小山。”

小山很普通，但是表层却覆满了绿意。

远远在此看，颇有种“见春山”的感觉。

她想让郁至清看看，她真的看到了春山。

他也要看到属于他的春山。

时佳词没问，在背包里拿出相机，照做。

照好，在加上单独病患舒念的加持下，回家的路稍稍不顺。

沿溪石子众多，她们相互帮扶着走上来，又一起牵拉着下去。

舒念脚一放地，便会钻心地疼。

没法子，她手撑在“人形/拐杖”时佳词的身上，她单脚一蹦一跳地掉头走。

时佳词这才知道，舒念崴到脚了。

她们走得慢，性子也不是很急躁的人。

倒是于菲菲身量轻盈，很快在借助外力下，甩了她们好长的距离。

舒念抬眸看到她们的间隔，调侃道：“佳词，亚楠，你们两个不行啊！”

她提前撇开自己：“我是伤患，走得慢正常。”

时佳词揭开事情真相：“我走得慢，是为谁？”

赵亚楠没心思去争这样的前头：“路上的风景这么美，粗略过去什么都没入眼，是遗憾的。”

舒念深知，遗憾常有。

后来，每每想至此，舒念就会问一遍自己。

她们是不是在这时，已与菲菲拉开了距离，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