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还没死么？你尽管问。”

“……”清晏哑口无言。

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心口破开如此大的洞，只怕心脏都已经被打碎了，哪里还活得成。

永臣看出清晏的不满和无可奈何。

也亏得他来得是时候，错过了最重要的一幕。

尽管如此，永臣还是做戏做全，装作不知道魂器的事，调侃道：“五百年不见，望云仙君退步很多啊，还得要用夺舍的方式才能出现？”

清晏听他这么一说，便认为魔界的人还不清楚魂器的事，刚才还有些焦灼的心稍稍安定了不少。

他一本正经地回道：“人界受我仙界庇佑，你诛杀邪修可以，却不能动这些凡人一根汗毛。”

永臣狞笑着说：“他和邪修共进退，还敢得罪我，我要杀他，你能护他一辈子？”

魔界的人果然是疯子。

清晏在肚子暗骂，随即微微抬手将公孙昂连人带轮椅的架了起来。

“邪修已死，若你魔界再敢随意踏足并祸乱人界，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发出这警告后，清晏带着公孙昂消失在了原地。

商葵痛地生不如死，只能竭力的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确认清晏已经走远，永臣这才呼出一口秽气，双手抱怀的踱步到了商葵面前，满脸不屑的睨视着她。

“死心了么？”说完这句话后，永臣又蹲下来得意地笑道：“我忘了，你是无心的。”

可是不管永臣说什么，商葵除了不断呕血，发出一些沉闷的痛吟声，就只是望着清晏和公孙昂离开的方向。

永臣见状骤然就没了讥讽的兴趣，他一把拧住商葵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在同你说话！”

动作间，永臣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商葵身上的东西。

那是一滴眼泪。

一滴从眼角滑落，迅速的落入地面中的眼泪。

永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她，低沉的说：“商葵，你动心了？”

※

公孙昂觉得自己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哪怕他用尽全力，都无法动弹。

他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在说：“别挣扎了，你的身体被反噬的很厉害，我也只能勉强帮你撑住一二。”

公孙昂心急如焚。

他想知道商葵怎么样了，他要确认她是否平安无事，他不能再耽搁了。

清晏坐在床边，看公孙昂虽无法起身，口不能言，却双拳紧握，用力到额头上都布满了细汗，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总算可以理解妙芙了。

这魂器，的确和望云长得非常相似。

可终究不是望云。

望云从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清晏看着公孙昂右眼下的那颗泪痣。

大约是因为他太像望云的关系，清晏很难不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之心来。

由此，也生出了些同情。

他掰开了公孙昂的右手，语气复杂的说：“你命数已到，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公孙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还能活动，便僵硬而吃力的写下了一个字。

“葵”。

“葵？你是问那个邪修？”

清晏沉默了半晌：“她死了。”

此话一出，公孙昂顿时面色惨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俨然要一口气上不来。

清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给他渡了仙气，吊住了这口气。

但当他做完这个动作，也明白这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他叹息道：“看得出来，你与那邪修的确是……”

话到此处，清晏突然噤了声，似乎是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毕竟对着和望云如此相似的脸，好像用什么词语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一会儿，他才晦涩的说：“的确是两情相悦，不过她已身死，你的身体又遭遇了望云的仙气反噬，你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随着清晏的娓娓道来，此前公孙昂所没能想透彻的关键都已经揭开了谜底。

他和商阙，竟然都是那个叫望云的仙君的魂器。

清晏想着公孙昂立刻就要归位，也没有隐瞒，直言望云所修的是无情道。

他们这些魂器来到这个世上，受尽苦难，就是替重伤的望云修补道行的。

望云的本体被放置在仙界的坐忘峰，今日突然仙气乍显，才让清晏感知到了人界的异常。

在魂器全部结束轮回前，望云应该是不会苏醒的。

这其中是何种原因导致的，清晏也还不清楚，需要回去再行确认。

公孙昂听着这字字句句，心中百转千回。

他是知道商葵身份的，现在自然也就不难猜出商葵接近他与商阙的真正用意。

就是为了破坏望云的无情道。

所以，望云不是她喜欢的人。

自己已经向她袒露了情意，商葵的目的已经达到，可她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在了他的身边。

原来，商葵对她，是有心的。

不因为他是魂器，不因为他是望云的附属品。

只是因为他是公孙昂。

这就够了。

很够了。

清晏说完来龙去脉，却见公孙昂的眼角滑落了泪水，可表情忽然舒展开来。

在得知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后，他竟是这种欣慰与欣喜的反应？

清晏不解。

公孙昂再一次一字一句的写下三个字——玉清令。

他知道清晏不便在人界多做停留，想让他找到蜀山的弟子，拜托他们找到商葵的尸首。

将他们两人合葬在一起。

清晏有些庆幸。

还好妙芙元神还未恢复，今日未能赶来。

否则要是被她看见这要求，只怕是无法接受的。

得到了清晏肯定的答复，公孙昂从容的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随着清晏收起了替他吊命的仙气，公孙昂的呼吸逐渐缓慢下来。

在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详。

商葵已死，对他而言，这世间再无可以留念的了。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问问这苍天，为何会让他经历这种种残酷的折磨。

可在遇到商葵后，他居然对这无情的天，产生了些许的感恩。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遇见商葵？

若没有前二十多年遭受的苦难，他又怎么能在命运的转角抓住了这短暂的幸福？

商葵的到来是因为望云。

留下，却是为了他。

“商葵，我腿脚不好，你要走得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