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高炳林还在公社骡马市等着他，高义只能强打起精神往回走。

高炳林看到高义过来了，招了招手，让高义过去。

高炳林说道：“这是大王庄的王爷爷，以前和我一起出过工。”

“王爷爷好。”

“好，好。”

“我和你王爷爷商议妥了，两年的骡子，加上地排车，一共一千零五十块。”

高义忙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摞摞的现金，有十元的，有五元的，也有两元的，最多的是一元的，看得人眼晕。

“王爷爷，您点点，一摞是一百块。”

“好，我点，我点。”

等点完了，高炳林找到了一个相熟的人，两人一起签了一个简单的协议，让中间人签上字，又给了中人五块钱，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

回村的路上，高炳林才说道：“这几天咱都没着家，村里已经传开了，说高发营一家子在发大家的财，你知道高发营收栗子多少钱一斤吗？”

“多少钱？”

“五毛，也就是说，高发营一斤要赚咱们一毛五的利润呢。”，说到这，高炳林还有点愤愤不平。

高义开解道：“爷爷，如果让村里人知道咱们六毛收栗子，转手卖两块多，他们会怎么想？”

高炳林沉默了。

“所以说，高发营他们两兄弟，替咱爷俩挡了不少闲言碎语呢。”

“是这个理，可我还是心里不舒服。”

“哈哈，您就当高发营七八口人给咱家扛活不就好了？”

“一天一千多斤，能赚两百块钱呢。”

“可咱赚的更多，一天赚下两千块，您还不知足啊？”

高炳林嘿嘿笑了起来，一天两千块，太吓人，也太诱人了。

“老大，等到了年底，咱家不成了十万元户？”

“爷爷，最近几天是暴利，但慢慢的利润会低很多。”

“为啥？”

“一是如今没人干，咱是独家买卖，价格咱说了算，等有人回过味来，肯定会加入卖栗子行列，二是咱们这的栗子产量不多，咱一天一千斤，能卖几天？我听赵爱国说，咱们全县一年的产量不过几百吨，也就是几百万斤的产量，咱们能收到多少栗子？”

高炳林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是我想多了。”

“爷爷，您也不用着急，我还有其他办法。”

“啥办法？”

“去其他省采购。”

“啥？其他省？”

“对，栗子的主产区在在更北的地方，价格比咱们这的低几分钱，如果加上运费，和咱这的价格几乎持平。”

“可，可……”

高炳林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所以然来。

爷俩回到家，把骡子还给裴会芳家，结果裴会芳死活不要钱，闹得高义非常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高炳林做主，给了裴会芳的父亲，大队治保委员裴成武一瓶酒一条烟，才算是还了人情。

有了稳定的货源，有了稳定的销售市场，高义每天往返两三趟的运栗子，裴家两姐妹在市里忙活。

时间终于过了正月十五。

按照学校的规定，正月十六要开学。

高义试探性的跟高炳林说，他不想读了。

高炳林没有说话，只是蹲在荷花街湖边上，安静的抽烟。

“老大，爷爷知道，最近赚钱多到你的心野了，可你赚下再多的钱，也无法改变你是农民的身份，只有考学才是改变身份的唯一出路，只有考上大学，哪怕是考上中专，你才能成为城里人，才能变成国家干部，才能吃上国库粮。”

“爷爷，是不是城里人并不重要。”

“不，很重要，你年轻，有些事没有经历过，所以你不懂，其他的事，爷爷都依你，但念书这件事上，你要听爷爷的。”

高义见爷爷死不松口，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不我再读半年，如果今年高考还是考不上，我就回来做买卖，您看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老天就是让你考不上，爷爷也不强求。”

高义无奈，只能回村准备明天开学的事情。

“我和你一起回去。”

“您在这多好？为啥要回去？”

“家里要是锁了门，不好跟大家伙交代。”

“那这边……”

“红英两姐妹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用盯着，你过星期天的时候，来对对账就行，我每天送两趟栗子，保证不断货。”

“爷爷，您的身子骨可受得了？”

“爷爷浑身都是劲，使不完，再说了，这可比种地轻松多了。”

高炳林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一会你带着她俩去一人买身衣服，人家辛苦了这么久，总要表示表示。”

“哎，今天早收摊，咱们都买一身。”

中午时分，还剩下了两三百斤栗子没卖完，高义就收了摊子，随后带着裴家两姐妹去了市里的百货大楼。

好在百货大楼里已经出现了个体户，他们卖的衣服不用票，高义强逼着两姐妹一人买了一身牛仔和几件毛衣毛裤，自己也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终于不用再穿那身光板无毛的破棉袄了。

什么元宵白酒，统统往骡子车上放，跟不要钱似的。

当看到裴美娟穿着修身的毛衣时，高义的眼睛都直了，骨子里的基因，好像有点抬头的趋势。

裴红英看到高义的眼神，笑了笑，没说话，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衣服。

回到高裴王村时，太阳还没落山。

河边上，几个小孩子正在叽叽喳喳的围着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少女。

“爷爷，那是赵爱国的闺女，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哦，好，要是有麻烦，可要帮人家一把。”

“哎，知道了。”

高义跳下车，向赵曼妮走过去。

远远的看过去，赵曼妮身上被一层金黄覆盖住了。

赵曼妮的面前，放着一幅画，一副油画。

赵曼妮纤细的手指捏着油画棒，正在往油画上涂抹，动不动的还把双手放到嘴边上哈一哈热气。

高义站在赵曼妮身后，一会看看赵曼妮的马尾辫，一会看看赵曼妮的夕阳和乡村。

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钻进了高义的鼻子。

这是少女特有的体香，不是什么化妆品或者香水能调制出来的味道，这种味道，才更加纯净，更加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