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一转，还想再说些什么，好把王崭从风口浪尖上拉下神坛，但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瘦脸男有些疑惑，为何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呢？

他伸手摸了摸喉咙，惊恐地发现，脖子上出现了一个一寸宽的血洞！

那尺寸和形状，恰好和盟主的匕首能够吻合。

嗖嗖的凉风从中间穿过，贯穿前后，鲜血顺着锁骨染湿了衣领。

下一刻，瘦脸男的意识便逐渐模糊，然后“扑腾”一下倒在了地上。

盟主无悲无喜，适时开口解释：“有些棋子，无用了，便可以弃掉了。”

很显然，刚刚正是他掷出匕首，结束了瘦脸男的生命。

“说实话，我平生最恨背信忘义之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背叛古武者而臣服于我，这种人死不足惜。”说此话时，盟主像是一位正义凛然的智者，与平日里众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经此一说，直接证实了刚刚绫鸢的推测，吉子醉酒果然是拟态联盟计谋中的一环，同时，众人也明白了事情原委，知晓王崭并不是奸细，对他又重拾信心。

可以说，盟主的话反而帮助了王崭洗清了奸细的嫌疑。

但王崭却并不领情，目光迥然，直视盟主反驳道：“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呢？也死不足惜？”

盟主并未因为他的质问而恼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别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你也杀了不少人。”

他上前一步，用咄咄逼人的口吻问道：“按照你的理念，当下社会乃是法治社会，可联盟有不少部众都死在你的手里，你敢说，自己就没给他人带来过伤害吗？”

听闻过后，王崭仰头大笑，不禁拍手鼓掌。

“妙啊！妙啊！”

他是真心觉得盟主谋略过人，这种大智慧已经溶于骨血，短短两句话，便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可谓是勾得一手好芡。

在对方口中，古武者为了活命而在泥泞沼泽中艰难挣扎，变成了和拟态联盟取人性命同样残忍的事情。

只可惜，盟主的话术并没有什么卵用。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刺激，王崭大概率会陷入自责之中。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看清事实，摸透了深海基地这座吃人魔窟的生存法则。

“我当然问心无愧！”

别的不敢说，但这一点，王崭可以百分百保证。

踏上修真道路后，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至于那些拟态联盟的杂碎，活有余罪，死有余辜。

一直以来，他所斩杀的，都是些丧尽天良、坏事做尽的凶恶之徒。

那些人还能算是人吗？

比如程烨，比如魏小东，再比如拟态联盟的爪牙，这些人中，哪个不是把欺压百姓当乐子？哪个手上没沾过古武者的血？

王崭又不是圣人，悲悯之心泛滥，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血肉之躯。

有七情六欲，也有是非善恶。

难道别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不能反抗吗？难道别人把弹银武器插进他的五脏六腑，他都无权作出一丝一毫的抵抗？

那我夜以继日、苦苦修炼是为了什么？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黑丝不好看？

这是没有的道理。

倘若没有这一身修为，王崭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既然正义不能及时到来，那我就化身正义，驱逐黑暗。

固此，王崭心境坚如磐石，任尔如何出言挑拨，都无法动摇半分。

“我是个古武者，是你们口中的‘猎物’。”王崭起身目视前方揶揄道，“我的秘术，只为凶残恶人绽放。”

盟主也不急躁，抬起手杖轻轻顿地，环视一周后，沉声说道：“既然你如此大义，那我今日便再给你个机会。”

他继续说道：“我来都来了，就肯定不能空手而归，这不合拟态联盟的规矩。”

“所以呢？”王崭试探问道。

“两个选择：一是带上这群古武者，跟我走；二，是你可以活下来，不过……”

盟主猛然抬头，语气宛若在戏弄人间的神，指着周围一众宾客大声道：“我要你亲手杀了他们！”

王崭反复咀嚼对方给出的两个方案，立刻读懂了其中的含义，盟主这是想趁着涅煌宗开派大典，彻底摧毁他这个掌门的威信和公信力。

如果选第一种方案，跟着盟主去拟态联盟，那无疑在场所有古武者都得死，刚刚创建一天的涅煌宗也将不复存在。

如果选第二种方案，自己可以活，宗门也能保得住，但却要背负终身的骂名，可谓是生不如死。

好生歹毒的谋略。

周围古武者顿时惊慌失措，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什么？！你竟然如此卑劣！”

“就是，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拿我们当什么了，砧板上的鱼肉？”

“盟主你休要张狂，若我们一起动手，你未必能把我们全杀了。”

……

王崭半天没有说话，似乎真的在考虑。

一众宾客看着他的反应，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有些心境脆弱的低阶古武者甚至发出了哽咽抽泣的声音。

他们生怕王崭舍弃大家，寻求独活的机会，毕竟在生死面前，什么道义、什么气量，全都无足轻重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旁的聂阳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好了王崭，别卖关子了。”

他对自己兄弟了如指掌，深知王崭哪种结果都不会接受，而是选择第三条路。

那便是——

战！

王崭会心一笑，心情稍微愉悦一点，拍了拍聂阳的肩膀：“还是我兄弟懂我！”

他转身面对盟主，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此时的无声，却胜过有声，是最有力的抵抗。

盟主见他如此决绝，眼神出现一丝费解，按照自己多年的经验认知，这种死亦无惧的信念和境界，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王崭是不是一个七八十岁的重生者。

即便是到了盟主这个年龄，也无法做到如此无畏。

到底是什么，一直支持着他呢？

其实，别说盟主疑惑了，就连王崭自己也不知道。

残酷的修真世界，按理来说应该自私自利，宁做小人，不做君子，只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