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应
作者:花花花弍 | 分类:现言 | 字数:3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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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晓声
“光头,东西准备得都没问题,各个环节都打点好了,那咱们三天后就按老规矩交货。”电话对面的声音比以往轻快了许多,透着些喜气洋洋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过年了。
光头闻声猛拍大腿,立刻站了起来:“好!太好了!我们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这批货了!”
金姐擦杯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咧开嘴笑了,等他挂断电话转过脸,她凑近故作神秘地问:“万无一失了?”
“万无一失,百万无一失,千万无一失。”光头摸了摸脑袋,随后又赶紧打了自己的嘴,掏出用一根红绳串起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摸了摸:“干我们这行的千万不能说保准的话,没有定数,只有能干还是不能干。”
小平安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的针线有点起翘,被磨得蔫不拉几的,颜色也因为常年的日晒雨淋变得失真,红不红绿不绿,还要时常被他拉出来这么摩挲半天,不仔细看已经看不清上面缝着的歪歪扭扭的字了。
金姐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做针线活缝出来的那个失败品?”
她刚开了这家小店没多久的时候,金迷还只是一个老老实实卖酒唱歌门可罗雀的普通酒吧,白天一个人都没有,晚上零星几个中二少年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穿着不管春夏秋冬都露着脚踝的裤子聚集在这里,鬼哭狼嚎上一阵。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见了刚入行没多久的光头,干什么都不熟练,那天被警察追着跑了十里地,眼看就要力竭认命,一抬头看见了酒吧的门开着。
鬼使神差地,他跑了进来试图寻求庇护,而金姐也没有让他失望,立刻提着小板凳抓了把瓜子走到门口,半眯着眼靠着椅背悠哉悠哉地嗑,几个年轻警察气喘吁吁地追到这里,看见金姐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赶紧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头发很少的高个青年跑过来。
“哦哦,是不是特着急的样子,然后穿着,嘶,黑色还是青色,反正是深色的衣服?”金姐皱眉想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
“对对对!就是他,他往哪里跑了?”
“天老爷,他是犯啥事了不?我说个好好的大小伙子一头扎进那边林子里了,乌漆嘛黑,那里面全都是沟沟坎坎的,莫不是有什么病诶。”金姐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金迷不远处路边的野林,一眼看不到尽头,在芜云最是常见。
树叶无风自动,在黑暗中看起来倒真像有什么可疑的人跑了进去,在里面乱窜。
幸亏他们没带警犬,金姐松了口气,看着他们连声道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没事,我应该做的,你们在里面小心点。”
“啊,我瞅着挺好就拿过来了......”光头的脸泛起了一点可疑的红晕,好在他肤色偏深,看不太出来。
“你要喜欢我给你去庙里求一个去,这就是我随手瞎搞的,你看看,这针脚乱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散架了。”
光头摇摇头,他知道这是个残次品,还记得劫后余生的第二个周,他提了一堆东西恭恭敬敬地推开金迷的小破门。
午后的阳光明亮,金姐也就没有开灯,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拿着些布料戴着笨重的大框眼镜在缝缝补补,抬头看见是他也没过多惊讶,起身从吧台后倒了杯酒递给他:“你坐,我马上缝完。”
他乖乖坐下,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那堆东西,不太敢开口。
金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着道:“我很小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干的脏活,这辈子嫁不了人,原来在村里看女人们坐在门口缝衣服,觉得她们的手可神奇了,我从来没干过,也没人教,我试试。”
光头一下就知道了她口中的脏活是什么意思,身边的兄弟每次冒着命干完一单就会说要出去消遣消遣,他知道,但他没跟着一起去过,年轻,不敢。
手里的针一点都不听使唤,金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把口都缝上,上面绣的字七扭八歪,跟图片上完全两样。
“就这样吧,我不适合干这个。”她把成品随手一撇,反正自己也没法嫁人,不会就不会了。
“姐,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现在已经被枪毙了。”光头看她手上的活做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金姐一愣,笑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再说你叫我姐,我看起来比你大?”说罢就伸手去拉他。
“不是,姐,这叫尊称,表示尊重的。”光头说得煞有介事。
“哈哈哈,你是不是欺负我没念过书,这叫尊称?”“真的,姐,我没骗你。”金姐点了点头,随手把凌乱的头发胡乱扎起来耷拉在后背,身材明明是算胖的,但怎么看怎么有股贵气,一举一动都从容,光头都看呆了,他见过浓妆艳抹一身胭脂气的,好看,但金姐显然更胜一筹。
“行了,我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在意。快回吧,我还有事,不留你了。”
光头搓搓手:“好嘞姐,等我空下来就来看看你。”
临走的时候余光瞥到桌子一角那个孤零零的东西,他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回到吧台后的金姐,于是伸手拿了起来。
应该是个平安符,虽然丑,但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他头脑一热把它攥在手里,快步走出了酒吧。
“行吧,不说这些了,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金姐不甚在意地摊摊手,像往常一样开了瓶酒,给两个人都满上:“来,干了这杯,咱顺顺利利发大财!”
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在胸腔横冲直撞。
“那我走了,这是大事,我得盯着,不然不放心。”光头拍拍金姐的肩,站起身走了。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光头从当年的小菜鸟已经变成了严诚的股肱之臣,大生意都要经他之手,底下管着的人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他声哥。
就好像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一样。
景昭不耐烦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站在宋乔娅身后偶尔冷声出言:“赶紧的,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别他妈磨磨唧唧的。”
电脑屏幕上全都是突发事件的应对方略,宋乔娅已经被逼着连续背了一个月,演练了无数次,甚至有的时候半夜会被突然拍醒,睁开眼就是景昭那张散发着凶兽气息的脸。
“先装作肚子疼让场面变得混乱,然后提出要叫救护车,就说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如果是在交易的时候就往反方向跑,不能暴露下家,如果是在交易后就要想办法把货都保住,必要的时候报你的名字。”
宋乔娅一边说冷汗一边往下落,腿部的抽筋是撕心裂肺的痛,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叫出声来。
“嗯,到了美国就这一次,然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之后再怎么样就不归我管了。”景昭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合上电脑准备去洗澡。
宋乔娅突然吸了口气,叫住了他:“景昭,我去美国是安全的吧?”
“你觉得呢?”他嗤笑一声,指了指太阳穴:“去美国也就你和你肚子里那个怪胎遭点罪,在国内待着就死路一条,先不说别的,孟弦妜和祁惑这两个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你死无全尸。”
“我知道了,谢谢你。”宋乔娅咬着嘴唇,扶着肚子缓慢地挪动到床上,全身卸了力,胸口剧烈起伏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渗出。
呵,无论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条。
景昭冷笑一声,最后回头看了眼松了一口气的宋乔娅。
痴人说梦,她走不出芜云,她也不该走出芜云,没人会同意放她离开,无论是孟弦妜还是严诚。
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宋乔娅刚刚还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小心翼翼地拿起合上的电脑,展开,输入密码。
果然,按照景昭的习惯微信还登在上面。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破釜沉舟似的找到一个头像点了进去。
孟弦妜推着上次的箱子不快不慢地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手里拿着的策划书快掉了也没发觉。
“姐姐,东西要掉了。”严烁松开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要不装进箱子里?”
祁惑朝她伸出手,想听严烁的建议把东西放进去。
“不用了,我下飞机就要用。”孟弦妜摸摸严烁柔软的发丝,看了看祁惑空出来的手,把小箱子推给严烁,自己把手伸了过去。
“呦,终于想起男朋友来了?”祁惑捏着她葱白的手细细把玩,扣住又松开,拉起来轻吻两下又扣住。
“这次的合作谈得很成功,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和我合作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给出的回答确实很合理,但如果仅仅是图什么发展前景之类的我不相信。但除了这些,他跟我非亲非故我们之间根本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合同上的每一条几乎都对我们有利,有的看似暂时剥削我们,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也是在帮助公司走得顺利,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孟弦妜抬头看向他。
“很难说,或许是出于惺惺相惜吧,就比如我要是遇见一个人和当初在困境中的的你很像,在同样要选择合作对象而获益差不多的情况下我当然会选择和那个像你的合作,所以你大概是和他心里的一个人很像吧。总之此去小心为上,晚上别睡得太熟,枕头下放把刀,或者找他要把枪。”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宋乔娅,等我回来之后就该轮到她下地狱了。”孟弦妜指了指前面的大门:“你们别送了,赶紧回去吧,我过不了几天就回来。”
祁惑看了看表,洽谈会快要开始了,于是点点头,侧过身对严烁说:“小孩,转过去捂住眼睛。”
严烁一听,脸瞬间红透。
祁惑低声笑了笑,弯腰舔了舔孟弦妜涂了层薄薄口红的唇,用指腹轻轻抹掉一层灰粉色,眼神暗下去。
生死相随的纠缠。
孟弦妜在想这个人的肺活量怎么可以这么大,她每次都被亲得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