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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应

作者:花花花弍 | 分类:现言 | 字数:34.6万

第99章 于灰烬中

书名:无应 作者:花花花弍 字数:4207 更新时间:2024-11-16 12:37:14

“姐姐快进来,外面好热哦。”孟云汉接过严思霖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招呼她往屋里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玩偶拖鞋放在她面前。

严思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孟云汉一看就被养得极好,皮肤水嫩透光,身材纤细但不瘦弱,比她高了不少,她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孟云汉带着笑意,好脾气地任由严思霖拉着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看了一遍。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当时我就很震惊,没想到当年的小哭包现在变成国学仙子了,今天见到本人才觉得电视没拍出来你那种仙气,真好,跟着孟弦妜这么久过得很幸福吧?”严思霖换上拖鞋跟在孟云汉身后走到了客厅,装修精致又风格化,一看就是孟弦妜和祁惑的家。

孟云汉自豪地点了点头:“哥哥和姐姐对我特好,我刚来没多久就给我请了最好的国学老师,不厌其烦地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帮我定时定量给药,刚来的时候我都不敢出门的,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但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思霖姐,谢谢你专程赶去芜云帮她,看到那个新闻的时候我真的吓死了,还好严家还有你一个好人。”

严思霖失笑,这个孩子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前的影子了,又开朗又自信,脾气也好,脸上总带着温暖的笑意,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的。

“看不惯严峰很久了,他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不成形,从今以后我就投奔孟弦妜了,咱们姐弟居然在她这里团聚了。”

“冰箱里有冰激凌和果汁,我去给你拿,今天有点阴天,院子里不会很晒,我们吃完东西可以去坐坐。”孟云汉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轻车熟路地走到冰箱前开始往外一样一样地拿他喜欢的零食,全都捧到严思霖面前,往自己面前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推给了她:“过一阵有一个比赛,我最近在健身塑形,不能吃太多东西,会发胖的。”

严思霖吃了一口冰激凌,舒服地眯起眼:“我知道,是现在已经开始预热的国学经典大赛吧,好像有很多大家都会去参加,杨大师也会出席。”

“对,她去当评委,她的程度就没必要再参赛了,不然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对了思霖姐,你这么公然跟严家作对,严峰和严诚会打击报复你的吧?你最近别出门,我再调几个保镖过来,他们就住在旁边的房子里,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不在家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不用开大门,鞋柜那面墙的第三个柜门是通向那间房子的暗道,进去之后可以反锁,很安全。”

严思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这么酷?能带我去看看吗,虽然严家不会对我怎么样,毕竟我可是把股份无偿给了严诚,现在严家只有他说话的份,不会为难我的。”

孟云汉点点头,站起身带着严思霖来到了鞋柜前,拉开第三扇看起来并无两样的柜门,一个幽暗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看,这是我姐搬到这边以后才打通的,出门在对面正对着的咱们的那栋原本是这一栋附带的,当初我哥把它卖给我姐了,好像当初他们已经认识了,但不是很熟,结果我姐搬进去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我姐就又带着东西住到这一栋里了,然后打通了这个通道权当由突发事件时的安全保障了。”

“真不错,”严思霖好奇地探出脑袋又环视了一周,好像看什么都很新奇:“孟弦妜说让我先住在这里,可以带我去我的房间看看吗?”

“当然,昨天保姆就收拾好了,在我房间的斜对面。”

沙耶幸子收拾好了最后一件衣服,合上行李箱后冲泷川田崎点了点头,随后拨通了孟弦妜的电话。

“阿妜,我们准备走了,在青城的这段时间玩得很开心,青城很好,像你描述的一样好,我和师父在这里都很轻松,也被这里的文化氛围和生活气息所深深吸引,谢谢你的招待,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再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去日本再看看,美和子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应该会很想你。”

美和子是泷川田崎茶室里养的一只秋田犬,性格温和,最喜欢在孟弦妜残局对弈的时候在她脚边打转。

“好,我这边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身,没能亲自陪你们,找机会再来吧师姐,你带上师父一起。”孟弦妜坐在车上随着车身的晃动将视线放逐到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一侧,金色的麦田和滑稽的稻草人随风摇曳,她突然有些晃神,直到泷川田崎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觉得自己能拿下这盘残局吗,万全把握吗?”

“我能。”孟弦妜毫不犹豫地说。

他轻笑一声,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车子启动了,他淡淡地说:“我似乎也找到答案了。”

从第一年的那场花吹雪下,孟弦妜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窒息一般颤抖着咬紧了牙不去碰那瓶药到第八年她面无表情地等来了一场真正的大雪,她就站在雪地里,摸着冰凉的戒指等青丝尽白。

第99章 于灰烬中

这八年,他看到自己一直固执追寻的答案了。

“师父,保重。”孟弦妜郑重地道。

“时勍,我们这里缺一些关于老局长的关键证据,他做得几乎是滴水不漏,抓到的人也铁了心不愿意把他供出来,你有什么思路吗?秦勇是单亲家庭,他的母亲前两年也去世了,除了他的女朋友和工作上的挚友你之外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和他关系密切的人了。老局长现在很警惕,我给他打了两次电话都是关机,但我不敢贸然去他的住处,我怕打草惊蛇,他万一跑到国外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赵阳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了两天,金迷酒吧和毒品交易的事都审得差不多了,只有老局长这件事还没有什么头绪,像团棉花一样堵在他的胸口,一股无名火烧灼着他。

时勍皱起眉,努力回想着每一点可能成为制胜关键的线索。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语气极快地问:“你说他儿子去哪里了?国外?”

赵阳一愣:“对啊,不过那是十几年前......”

两个人又意识到了不对劲,现在看来的十来年退回秦勇遇害的时候不过刚过去两三年而已,赵阳立刻明白了时勍的意思:“我这就去查他的两个儿子,只要他有大笔的资金入账就一定会在他们身上体现,毕竟在国外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而且消费也高,一定能查到些什么的。”

“剩下的那些人都招了吗?”“招了,都招了,进行得很顺利。”

时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疲惫的双眼向后靠去,空调吹出来的冷风调皮地吹起他的几根发丝,他恍惚间觉得这么多年好像又成了一瞬间的事,那些横亘在记忆中血淋淋的画面还是那么鲜活生动。

桌面上的合照里,秦勇依旧笑着,时勍抽了张湿巾擦了擦已经锃光瓦亮的相框,点了根烟摆在前面,轻声说道:“等着啊秦队,看我们怎么把害你的人全都揪出来。”

公司旁边的一家花店打开了门,店主系着小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喷壶在给室外的花浇水,刚浇到第二盆,一个带着一身冷气穿着白色缎面长裙的女人站定在他面前,玄色长发绾起,用两根筷子固定住,两缕自额前垂下,带着点弧度挡在侧脸,只露出一个朦胧的剪影。

他一下看呆了,摒住了呼吸。

这样清冷不近人情又神秘的人不似现实中的人。

“你好,还有玫瑰可以卖吗。”孟弦妜问,见店主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提高了点音量又问:“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发呆了,哈哈发呆了,那个......你要什么花?可以进去看看,没有预定也没关系,我这还有不少的库存。”看见孟弦妜精致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店主猛地回神,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

孟弦妜“要玫瑰,谢谢,九朵就够了。”

“好的,没问题,进来看看要哪种吧。”店主把喷壶放下,带着孟弦妜走进了花房。

一阵乱七八糟的芬芳涌入她的鼻间,但并不违和,反而有种奇怪的温馨,最前面的架子上是郁郁葱葱的积雪草,孟弦妜伸手指了指:“搭上两枝积雪草吧。”

店主从架子上抽了两枝,走到各种各样的玫瑰前:“这有很多品种,如果是送爱人的话我比较倾向于推荐卡罗拉,如果是作为插花摆在家里的话那丝绒也不错,不过这都取决于您的个人喜好,像个性化一些的黑骑士或者碧海云天也是不错的选择。”

“卡罗拉吧,普通的就好了。”她看着店主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把九朵玫瑰取下来,动作精细得像是在对待自己年幼的孩子,要是这店主知道了这捧玫瑰最后的归宿大概会跳起来指着鼻子骂她吧。

“包装要什么样的呢?”他又问。

“用一层牛皮纸就可以。”

店主又瞄了孟弦妜几眼,这个人真的很矛盾,这么热的天自己到花店里来挑选了一捧玫瑰,但好像又很敷衍,积雪草搭上玫瑰好看是好看,但就像一群公主之中混进了一个农妇,莫名其妙的。

于是他抽出一张牛皮纸把玫瑰包了起来递给孟弦妜:“这样行吗?”

他的包装方式很独特,简单但大气,孟弦妜点点头,刷了卡准备走,店主突然绕到了她面前:“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在孟弦妜波澜不惊的眼神中,他涨红了脸,抓了两把头发,终于说出了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想问的问题:“冒昧地问一句,您有男朋友了吗?”

孟弦妜怔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很自然地抬手:“已婚。”

“好的好的,谢谢,不好意思。”店主掩饰着失落,笑着送她出了门。

临近傍晚,海边的太阳几乎已经发不出什么灼人的光了,孟弦妜坐在那块坐了八年的礁石上一根接一根地点上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面前烟斜雾横,手边放着一捧似在燃烧的玫瑰。

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也燃尽了,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翻涌的海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祁惑,刚刚有个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我已婚,我对每个问这样问题的人都是这样回答的,我应该不算在骗人,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实话。今天是我从日本回来的第三十五天,严家大势已去,很快就能找到宋乔娅了,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氰化钾我已经准备好了,她曾经是如何对待你的我就会如何千倍万倍地施加到她身上,绝不含糊。这个夏天过去后就真的没什么时间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第九年也要从我眼前逃脱了,我都二十八岁了,怎么你还是这么年轻。”孟弦妜轻笑一声:“孟云汉总是跟我说不要伤心,不管情随事迁多少事情在岁月中被磨损得面目全非,你都是那个最爱我的少年,你永远这么年轻,永远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不会老去,永远在我的心里熠熠生辉,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任何变故了。他说得挺对的,只是我从来都放不下,这个万恶的世界上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捏碎了我的光,祁惑,你说我要怎么释怀?”

声声海浪报以沉默。

海鸥飞到她身边,没有找到可口的食物,又忙不迭地飞远了。

“这次是真的,一切都要结束了。”她拿起玫瑰扔进海里,瞬间被吞噬不见。

祁惑以前总是说生在海边的人在一生的终点是要回到海里的,顺着洋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让灵魂得以解脱,寻找下一世栖息的土地,或者干脆就沉没在海底,成为亿万不为人知的尘埃中的一份子,在黑暗里安睡几个轮回。

他还说弦月皎皎,可抚人心。

于是他便回到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