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儿子有哪里不同了。

虽说之前那场短暂的质询会上，艾伦的汇报总结都有条不紊、从容沉稳，但毕竟还带些孩子气。

可是……

国王陛下眯了眼睛。

这时候的艾伦好像沉没在什么痛苦之中。

笑意都比平常减了三分。

见到自己时那数秒的停顿和悲伤，也刺痛了爱德华的眼睛。

这才几天，怎么小孩就这样了？

他招了招手，让艾伦坐在自己身边，问道，“在学校遇到麻烦了吗？”

艾伦一怔，意识到自家父亲已经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不由苦笑。

“……我原本没打算告诉您的。”

老管家也不敢造次，静默地站在门口，假装自己是个雕塑，耳朵却拼命支棱起来。

——小殿下怎么突然就出事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爱德华揉了揉儿子的头，轻声道，“我是你的父亲，艾伦。我看着你长大，你有什么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侧眸笑着，安慰道，

“不要硬撑，父亲永远在你身边。天大的事，国王抗不了，爱德华也抗得了。”

男孩的肩松垮了一分，嘴唇细细的颤抖着，被主人紧紧抿成一条线。

被国王揉乱的金发轻轻垂落，遮挡住了男孩的视线。

隐约的，似乎有滴泪水滑落。

爱德华看着自己儿子颊侧不断垂坠的眼泪，忍着怒气磨了磨牙——艾伦从未哭泣过。

他拿出手帕，掰过艾伦的脸，轻轻给他的珍宝拭去泪痕。

国王陛下似乎失去了耐心，克制着怒气道，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哪个混蛋敢欺负你！”

艾伦轻轻摇头，被国王的话逗笑了。

他轻轻揉了揉眼睛，“没有，谁敢欺负我？霍格沃兹里全是我的骑士……”

“那就是魔法部的人。”

爱德华截断了他的话，“叫什么名字？”

艾伦失笑摇头，“真的不是，父王。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魔法部长……”

“是我的事？”

爱德华再次开口，截断了艾伦意图转移话题的废话。

看着沉默下来的儿子，国王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轻轻笑了笑，揉了揉自家儿子的脑袋，说道，

“如果是因为我的记忆，那父亲可以告诉你——不要担心。”

艾伦震惊抬眸，艰涩道，“……您知道这些？”

爱德华轻轻笑了笑，“逻辑推演而已，我的记忆缺了一环，导致一切难以顺理成章地推进……

“推测出记忆缺失，轻而易举。”

艾伦看着淡然的国王，轻轻蹙着眉，他艰难道，“可是……依我推测，是巫师们……”

他一时停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结论。

爱德华轻松地说，“是在我知情的情况下，允许巫师消除了我的记忆？”

艾伦近乎失语。

与国王如出一辙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看着对方如此举重若轻毫不在意。

爱德华带着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心则乱，艾伦。”

他说，“你忘了，我这里有跟你完全一样的魔法书籍和资料库。”

国王陛下毫不在意道，

“虽然我无法施展魔法，但简单了解魔法理论还是可以的——你不该质疑你父亲的智商。”

艾伦猛地挺直了脊背，“我没有！”

爱德华的眸子里溢出一丝笑意，安抚道，“好了，好了，父亲知道——我家艾伦最棒了，是不是？”

这少有的哄劝立刻转移了艾伦的注意力。

或者说，金发王储明知对方的意图，还是愿意顺着台阶走下来。

他脸颊发烫，说不清是骄傲还是害羞，

又或者是被父亲少有的直白鼓舞到的少年心性。

“……您就欺负人吧，国王陛下确实运筹帷幄，推演出来了也不说，只会让他可怜的儿子干着急。”

爱德华对管家挑了挑眉，问道，

“这孩子的阴阳怪气跟谁学的？你又没教过他。”

“……你教过吗？”

沃尔克·弗朗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辩解道，“您是知道我的！”

艾伦握拳到嘴边轻轻咳了声，掩住克制的笑意。

……啊，确实跟管家爷爷没关系。这样的遣词造句，完全归功于黑漆漆的蝙蝠教授。

老管家生气了。

老管家决定找点事出来。

他端着管家礼仪，笑里藏刀地看向艾伦，“哦，殿下……既然您回来了，就多录几个视频和演讲吧，之前的存货都要清零了。

“还有，最近您在上学，以致许久没有参与活动——

“许多民众十分思念您，询问的信件多到装满了两个公文箱。所以，您不介意满足一下民众的要求吧？”

突然被扯进来的艾伦笑的毫不发虚， “当然不介意。可是我刚回来，陛下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

“管家爷爷，您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父子相聚的微小愿望呢？”

沃尔克·弗朗突然没话说了。

或许艾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他无意中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求，而这份渴求，老管家在经年的相处中，看的一清二楚。

管家轻轻叹息。

——终究还是个孩子呀！他只是想跟他的父亲多亲近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