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已经三天了，所有老师都忙着批改试卷。

这天中午，艾伦正在寝室画着炼金阵——

他上次受到布斯巴顿学校的启发之后，就一直想给各处王宫刻下防护法阵。

如城堡一样大的炼金阵不比寻常炼金阵，这种阵法更加繁复，任何一条连线都会影响到最终的魔力流向。

如果有一丝差池，恐怕整个阵法会即刻失效。

这也就算了。

艾伦真正担心的，是画歪了的阵法会不会带来什么副作用。

因此，他打算在下个周日前画好初稿，带去给勒梅瞧瞧，确保万无一失。

正是这个时候，火红的凤凰带着火焰凭空出现，差点烧着了那副画了一大半的炼金阵。

艾伦眼疾手快地施了个铁甲咒，又快速把手稿拢进怀里。

他翻看着手里的草稿，确认只是烧了个边，终于松了口气。

福克斯叫了声，催促他拿走便签。

艾伦没看它放在桌上的羊皮纸，而是看向凤凰的眼睛，问道，

“福克斯，你似乎一直不喜欢我？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

福克斯看着他的金发。

艾伦竟然从一只鸟的眼睛里看出了鄙视。

他握着拳问道，“有什么原因吗？”

福克斯飞起来，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风，恶狠狠地瞪着艾伦那头灿灿的金发。

“我的头发？”

他不确定地问道。

福克斯重新落在桌子上，点了点头，啄着他放在一边的巧克力盒。

艾伦拿了个小碟，贴心地给它剥了一盘巧克力，无奈道，“金发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为什么因为这个就讨厌我？”

凤凰啄着巧克力。

它歪了歪头，最终决定看在巧克力的份上做点提醒。

它重新飞起来，绕着艾伦的书架盘旋。

艾伦思忖着，走过去给它看邓布利多给出的所有书籍。

凤凰准确无误地站在那本包了黑皮的书本上——正是德姆斯特朗的《黑魔法基础》。

“……”

艾伦似乎明白了，他问道，“格林德沃也有一头金发？”

凤凰傲慢地飞回桌子，继续吃着巧克力。

艾伦摆摆手，那些书便全都自动飘回了原位。

他走回书桌前，又给凤凰剥了一盘马卡龙，哄劝道，“福克斯，好福克斯——这学校里一头金发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会因为这个就看不惯我呢？”

他试探道，“我跟格林德沃很像？”

凤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艾伦眸子轻沉，继续问道，“是性格？长相？用词？”

福克斯认真思考着，它似乎被弄糊涂了，最终生气地挥了翅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海蓝色的眸子深沉如海。

艾伦确认道，“长相也像吗？”

福克斯被他问烦了，但还是认真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尾巴尖指了指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是眉眼？”

艾伦沉吟着，看着凤凰专注地吃着马卡龙，最终给他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盘子，伸出爪子踩了踩那张便签。

男孩终于拿起便签，见上面写着：

[福吉请我今晚去魔法部。]

金发王储的眸子冷了下来，他对福克斯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了。”

这话一落，凤凰就在一片火光中消失了。

那片火焰映在男孩的眼睛里，仿佛海洋天际的落霞。

艾伦轻轻闭了眼睛。

爱德华的话语在他脑子里浮现。国王无数次怀恋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艾伦，你的眉眼真像你母亲。]

他那时候还太小，回答说，[可大家都说我像您……]

爱德华惆怅地笑了笑，[你的神情像我，但眼睛的轮廓和你母亲很像。]

艾伦睁眼，唤来一面普通的镜子，他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眼睛，将这轮廓素描在白纸上。

随后，他取出《魔法史》，对着上面格林德沃的插图描摹出对方眼睛的轮廓。他左右手分别拿着两张素描，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他豁然站了起来，两张纸轻轻作响。

那双手，曾经在无数重要的文件上签署过名字，曾经无数次拿过权杖，面对全世界人民的瞩目，都不曾有过半分犹疑。

此刻，竟然轻轻颤抖着。

他猛然将两张纸扣在桌子上，剧烈地喘息着。

格林德沃……

他快速找出萨拉查的画像，克制着自己的语速询问道，“先祖，您真的不记得西维亚先祖嫁的那个德国人的姓氏吗？”

萨拉查一愣，认真思考着，犹豫道，“记不大清……是格什么……”

艾伦荒唐地笑了笑，说道，“格林德沃？”

萨拉查睁大眸子看着他，仿佛他说出了什么离谱的言辞。

半晌，蛇祖轻轻点了头。

“确实……确实，是格林德沃。”

艾伦僵着一张脸，他紧紧握着拳，眸子半垂，空洞地看着书桌上方的墙壁。

萨拉查小心呼唤着他，“兔崽子？”

艾伦缓缓回神，他的声线竟然有些颤抖。

他笑了笑，吓得萨拉查不敢说话。

他说，“先祖……我的母亲……”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淌下泪来，男孩说道，“先祖，我找到了——我的母亲，她姓格林德沃……”

萨拉查不敢吱声。

这孩子的状态显然不对劲，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表情，似哭似笑，带了一丝荒唐，又带着一丝希冀。

艾伦无声大笑，他看着天花板笑得开怀，任眼泪冲刷着侧颊。

他脱力地坐在凳子上，笑着哭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说，“她是一个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