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从来清冷。

她性子沉稳，惯于谋定而后动，因此少言寡语。

但这并不代表她在必要的场合也是如此。

今天的场合，她本该发挥演技，多多表现。

然而她从开始到最后，都不发一言。

艾伦贴心地没有开口，跟着她走向二楼的书房。

一进入这个房间，戴安娜就迅速合上门，以至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她今天被打扮得光鲜亮丽。

雪白的毛皮披肩、精致的宝石手链，被精心装扮过的头发，还有如同星光落尽的蓝色修身的晚礼服裙……

这不是她的着装偏好。

同艾伦一样，戴安娜更喜欢低调讲究的衣着，不会选择任何出格的服装，更别说在没有宴会的时候，打扮得如此排场。

她克制地用额头抵着门，精致的蝴蝶骨隐约从毛皮披肩中隐隐露出，衬得她更加精致白皙。

艾伦轻轻叹了口气。

那双蝴蝶骨颤抖如斯。

——她在哭。

金发少年绅士地背过身，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递了过去，贴心地保持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那清冷中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她说，“抱歉，殿下……让您面对这样的难堪……”

她苦笑道，“也许是我的问题……假如我安分地等着嫁人，不去想突破这一切，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戴安娜疲惫地闭着眼睛，抵着冰冷的木板门，扯着雪白的皮毛披肩，似乎能凭此取得一丝暖意。

“……可我实在不甘心。”

她重复道，“我不甘心，殿下！我拥有不亚于那些男人的才华……为什么我就只能成为他们的附庸！”

她几乎有了一丝恨意。

艾伦仍然背对着她，安抚道，“辛苦了，戴安娜。”

他说，“你如此敏锐，拥有拉文克劳女士认可的聪慧……你值得更广阔的的天地，而不是被困在屋子里，等待着被人挑选。”

“你的选择是对的！”

他坚定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戴安娜紧紧地攥着拳，眼泪无声地落了一串。

艾伦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向外面别墅积雪的屋顶，轻声道，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而你所求，不过拥有独立的人格、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也握紧了手，冷静道，

“戴安娜，尽管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追求，但社会却让所有人举步维艰。如果你想走这条路——恕我直言——你可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那时，也许所有人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他问戴安娜，也问着自己。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戴安娜抹去眼泪。

她的声音仍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如此坚定道，

“是的。”

她说道，“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他们两人背对而立，志向却在一处。虽然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心中的终点却也在一处。

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了。

艾伦垂眸笑了笑，他说，

“我也如此，戴安娜——愿你我都能取得胜利！”

翌日，在国王的默许下，艾伦看望戴安娜的新闻流出，传的满城风雨。

所有人都在讨论——

殿下是否认准了自己的未婚妻？陛下是否知情？戴安娜·夏普是何意愿？

这时候，老夏普高调地接了几个采访，表明艾伦已是他板上钉钉的女婿。

王室始终没有表态。

直到圣诞节当天，国王和王储前往教堂，履行自维多利亚时代流传的传统时……

一位记者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就是全场纷至杳来的问题——

“您打算让殿下与夏普小姐何时订婚呢？”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是否有些大？”

“戴安娜小姐是何意愿？”

爱德华和艾伦对视一眼，两双海蓝眸划过相同的流光。

他转身，威严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戴安娜十分优秀，她美丽、优雅、学识渊博，与艾伦十分相配——我确实很中意。”

是的……

圣诞假期一到，艾伦就跟他汇报过这个问题。

这孩子说，戴安娜会于明年七月前想出解决之法，将两人这种掩饰的关系彻底消除……

不过爱德华丝毫不介意。

如果戴安娜想得出解决办法，她和艾伦的一切计划就顺利进行；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办法……

没关系，戴安娜正是非常合适的王妃之选！

无论走向哪个结局，王室和艾伦都会得利。

爱德华甚至隐隐希望走向第二个结局。

——要知道，在众多贵女之中找到与艾伦相配的女孩，实在是太难了！

他可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

国王轻巧地绕过了记者们的一大堆问题，说道，

“可惜，戴安娜和艾伦都还是学生——众位不觉得，现在谈论这个问题，有些太早了吗？”

他温和道，“好了，祝各位圣诞快乐！希望你们喜欢王室分发的圣诞布丁。”

一批王室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一个个捧着漂亮的圣诞布丁，挨个分发给众人。

记者们高兴极了。

他们接过布丁，一个个道了谢。只有少数几个保持职业素养的记者，遥遥看见了国王和王储在人群掩映间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