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难免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殿下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去拿金蛋？拿了他就赢了！”

一些小巫师，比如赫敏，难免心急起来。

她交握着双手，紧紧盯着赛场上，嘴里念念有词。

“殿下！快拿金蛋呀！”

邓布利多轻轻拢起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场地中凭空而立的金发少年，忧虑的湛蓝色的眼睛瞥向束缚巨龙的锁链。

……这孩子拥有太强大的力量。

如果是一二年级的艾伦，他是放心的，但是……

现在的艾伦经过格林德沃覆亡的巨大打击，邓布利多不得不承认，那场变故让这孩子发生了改变。

曾经的艾伦永远温和平静，但现在的少年从骨子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还带着几分对生活的厌倦。

这几乎从未在艾伦身上出现过。

这可是爱德华陛下的原话——

“邓布利多校长，即使在艾伦幼年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这孩子也从没失去过前进的希望，但现在……我却觉得会有这个倾向。”

坐在王座里的国王忧心忡忡。

他叹息道，“先生，我这次请您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的艾伦经不起怀疑，那会将他推入深渊。”

“您必须向我保证——”

“无论您有多少怀疑，都可以告知我，由我来引导艾伦。请相信我，如果这世上有个人是那孩子最后的支撑，那个人是我。”

邓布利多回神，似乎带了些叹息地垂下了眼睛。

……他承诺过爱德华。

他承诺过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期待，因此他绝不会在艾伦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警惕和怀疑。

老校长揪着自己的胡子，隐晦地看了眼身侧的前魔王。

格林德沃略皱着眉头看着赛场中央，他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

——艾伦真的没有遗传格林德沃家族的疯病吗？

场中的巨龙已经要支撑不住。

无数泛着魔力凝结而成的莹蓝色的炼金阵旋转着，从四面八方围拢在巨龙周边，转而破碎成无数的魔链，将困守的巨龙缠绕起来。

半空中的金发少年垂着眼睛，面目无悲无喜，像极了从天而降的炽天使长，落下天堂剿灭反叛的魔龙。

艾伦知道麻瓜种小巫师们的这个比喻。

炽天使长？

米迦勒？

他轻轻收拢手指，平缓地落到被捆束的巨龙身侧。

不，他不是米迦勒。

他是路西菲尔。

曾被神眷的天国副君，在无尽的荣宠中被神明抛弃，在混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成为了地狱之主路西法。

路西法啊……

他本应是最耀眼的拂晓晨星。

场地一片寂静。

小巫师们已经被惊骇到无法出声了。

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他们仍然记得克鲁姆和芙蓉在岩石间摸爬滚打，找寻时机才得以从巨龙爪下偷走金蛋，而艾伦……

小巫师们突然明白了何谓绝对的力量。

他们难以发出半丝声响，心中各自涌起千头万绪，有的是慕强而来的激动，有的是畏惧而来的惊骇，有的是因利益而来的担忧……

就连麻瓜种小巫师们，也难免神色各异。

艾伦轻轻一扫，就看见了面色复杂的救世主。

……甚至还有赫敏。

他的秘书长。

不过没关系，自从发现赫敏对哈利的坚定友谊，他就再也没有将这位聪明的小女巫算在得力下属的队列里。

而哈利……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为艾伦的强大而开心；但另一方面，他无法自控地想起了那个幽深的洞穴。

三年级开学之前，他们一行人去接雷古勒斯回家。

在那个幽暗的海底洞穴之中，

在那盆给人带来强烈痛苦的魔药石盆之侧，

金发王储就如同此刻这般神情漠然，无视小天狼星痛苦的挣扎和求饶，往他的教父嘴里灌着一杯一杯的魔药。

哈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也拥有斯莱特林的血脉。

可他一点也不像个斯莱特林。

平生第一次，他对艾伦的话产生了质疑。

……他真的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吗？

伏地魔是，殿下是，他们都拥有如出一辙的天赋秉性，而他哈利·波特似乎同那些思想、行为、习惯、倾向毫无关联……

哈利也开始怀疑起了艾伦的立场。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如此，可感性上却忍不住升起更多的怀疑。

……第一个项目的目标只是夺取金蛋。

既然夺取金蛋就能取得胜利，殿下又为什么要在金蛋唾手可得的时候，去捆束那条无关紧要的龙？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不论他怎么想，都没办法想出艾伦一丝一毫的错处。

殿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合乎身份情理，体面地让人自惭形秽。

可就在这份正常里，却又充斥着隐约的怪异。

这份怪异，尤在三年级从德姆斯特朗回来之后尤甚。

哈利纠结无比，却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好暂时忍下来，和赫敏对视了一眼。

那双眼睛里也有隐约的惊悸。

在众人的沉默下，巨龙无力地承覆着锁链，垂下高昂的头表示臣服。

艾伦自空中徐缓落地，抬起那只养尊处优的右手。

他抬手，锁链便化作轻柔的“雾气”，轻轻散在了风里。

而那头匈牙利树峰，畏惧又谨慎地低垂着头，任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头顶。

格林德沃狠狠地皱着眉。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

这小兔崽子，大约也遗传了格林德沃家族的诅咒。

那是骨子里的疯狂。

尽管艾伦的成长过程中从未接触过格林德沃家族的人，但他却奇异般的遗传了那份诅咒。

那诅咒如蛆附骨一般，摧毁了王室一脉相传的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