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下意识反驳，可却没话可说。

他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餐刀，不发一言。

韦斯莱夫人瞪了小天狼星一眼，安慰道，

“哈利，小天狼星不是故意的。你和艾伦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也遇到了巨大的变故……你要相信，他的那些友好和照顾，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和身边的韦斯莱先生对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大人都知道……

后来的反目和憎恶，也是真心实意的。

可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安慰这孩子，说道，“哈利，再吃一些吧。”

十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众人的陪伴下，哈利的情绪好像也好了不少。

哈利曾经问过多比，问它觉得艾伦会怎样对他。

多比踌躇着说道，“哈利·波特，虽然殿下那样对你，但多比仍然觉得殿下是好人。

“你知道的，多比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殿下担心小天狼星不会照顾人，让多比过来照顾你！而且……”

小精灵看了看自己鲜艳的手套和袜子，说道，

“陛下也是个好人。”

哈利摸了摸它的耳朵，好像知道了答案。

他想，也许是的，殿下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陛下和管家爷爷的意外，而他头上又有这样一个恶心的魂片。

某种意义上，哈利也很憎恶这个魂片。

这个该死的伏地魔，非但杀死了他的父母，还让一片灵魂栖息在他额头上，那样脏污的灵魂……

这让哈利觉得自己好像被污染了，觉得自己也恶心起来。

他这几天十分难过。

不只是因为艾伦的反目，也是因为陛下和管家爷爷的意外——那毕竟是极少有的、给与自己尊重与爱护的长辈！

更是因为……

他憎恶这样的自己。

如果他成了伏地魔的“魂器”，他不死，伏地魔就不会被消灭，那这样的他，无疑是伏地魔的帮凶！

换算一下，就等于他害了陛下和管家爷爷。

殿下怎么会不恨他呢？

伏地魔杀了他的父母，他不是也如此憎恨对方吗？

哈利这几天好好把他和艾伦的相处细节回忆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也许艾伦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也许……

伏地魔才是那个跟殿下有血缘的斯莱特林后裔，而他，不过是沾了魂片的光，才能侥幸短暂地成为殿下的兄弟。

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这想法一出，哈利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算了。

算了……

陛下和殿下曾经对他那么好，如果殿下坚持，他可以迎接死亡，也杀死他身上的这个魂片。

那样，他也算为父母报仇了吧。

想通了之后，他再见到小天狼星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平静。

哈利看着担忧的小天狼星，终于露出了变故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对方道，

“我没事，小天狼星。”

他表现得很平常，近乎快乐地跟几个大人吃了顿午餐，然后听见被敲得震天响的大门。

卢平去开门，看见了黑沉着脸的斯内普。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回眸问道，“你怎么来了？西弗勒斯。”

斯内普仿佛被迫吃了一只苍蝇。

可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连到嘴的毒液都忍了下去，直接抬手把卢平推了进去，然后“嘭”得一脚踹上了门。

“闭上你的嘴，你这只毛茸茸的狼人！”

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快速掠过，嘲讽道，

“啊哈，我该知道，只有那条蠢狗会愿意收留你这样的危险分子——别这么看着我，我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嘲讽你，你们还不配让我专程跑这一遭。”

“看什么看，波、特、在、哪、里？”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那句话。

卢平一时被噎住，不知道如何回话。

他挑眉看着怒气冲冲的黑蝙蝠，试探地说道，“哦，西弗勒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哈利是莉莉的孩子！”

斯内普脸色更冷了，磨着牙，声音缓慢而低沉，“我当然、知道。”

他快速道，

“我当然不是为了愚蠢的波特走这一遭，但是看在莉莉的份上，我警告你——把哈利·波特带走，别让他愚蠢地呆在这里，就像一头待宰的猪！”

卢平也严肃下来，问道，“什么意思？”

眼见斯内普沉默一瞬，似乎又想要用毒舌掩盖些什么，他赶紧追问道，“是邓布利多告诉了你什么吗？”

斯内普看他半晌，将黑袍拢在身上，说道，“哦，瞧瞧，我们高尚的蜜蜂是如何收拢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群废物？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当然不是他。”

黑蝙蝠似乎不愿意多说，但还是道，“是艾伦。”

他紧紧抿着那双刻薄的唇，吐出几个单词道，“快带他走。”

他平生嘲讽人不打底稿，刻薄的言辞向来天花乱坠，可吐露善意却如此艰难。

仿佛几个词汇，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他深深地看了眼卢平，转身将手按在了门把手上，在即将出门的那一瞬间，他背对着卢平道，

“我想格兰芬多的人虽然向来无脑莽撞，却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顶着自己的脸招摇过市。”

黑蝙蝠踹开了门。

他迎着西移的日落，披上了满身朝霞，然后关上了门。

在门彻底关闭那一瞬间，卢平侧眸，在玄关处发现了一瓶魔药，普通的魔药瓶，依稀可以看清瓶身上贴着的标签。

——福灵剂。

那个人用的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墨绿色药水，仍然是熟悉的字迹，却欲盖弥彰地写的十分潦草。

就好像那人心里永远别扭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