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年代，农家子弟入仕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举孝廉，但读书人的名声依然重要，名声不好等于仕途无望，三房没得选择，要跟其余两房划分界限，分家是唯一的方法。

牧老太刘氏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她这些年攒的银子，在众人热切的视线中道：“公中总共六十一两二钱，一房分十六两，剩下的十三两二钱归我和小怜，包括小怜的嫁妆，在小怜出嫁前，我跟她一起住。”

要分家，关于自身利益，孙秀兰也懒得维持面子上的和平：“娘，这不公平，我们庭儿就要相看了，小怜的嫁妆留个一两二两就可以了，剩下的给庭儿，就当我们借的。”

周二花也不甘示弱：“我们宏儿也还没过礼，人家说了要十两，宴席也要办，我们分家就得十六两，这要我们怎么活啊！”

林媚娘道：“我们归儿还要读书，夫子过年的年礼还有明年的束修，那都是一大笔钱，我们才是真正的困难呢。”她眼睛一转，试探道：“娘，爹的赔偿金真的没了吗？你别生气，我就是问问。”

牧老爷子以前是给城里的大户人家赶车的车夫，与主人家去外地时不幸遇到山贼去世了，他死前拼命拖住了山贼，让主子逃了出去。主家感念他的恩情，搬走前给牧老太送了三百两银子。

提起牧老爷子的赔偿金，刘氏气到发抖：“赔偿金赔偿金，哪里还有赔偿金，总共就只有三百两，这十多年你们娶亲生子读书送礼哪个不花钱？若不是老爷子的赔偿金撑着，你们能活得这么自在？林氏你的聘礼是三房最多的，整整二十两。”

林氏的爹娘说林氏有刺绣的手艺，硬是不肯让步，也就是牧添禄这个家里唯一的童生喜欢，不然刘氏不会让步。

把林氏娶回来才发现，什么刺绣的手艺，也就比普通女儿家好上一点，一个月也赚不了几百文。就这，还不愿意洗碗做饭，顶多是烧点水，还怕自己的手粗了。

“小怜是我的女儿，她自个爹的赔偿金，二百多两都被哥嫂抠走了，我给她留个十两当嫁妆，这也不行吗？”

林氏哑口无言，公公出事时其余二房已经娶了媳妇，她进门的时候爹娘知道刘氏手里有赔偿金，硬是要了二十两，给她的陪嫁加起来还没有一两，所以她听到婆婆要给小姑子十两嫁妆时才会那样愤愤不平，同样是出嫁，她凭啥那么好命有十两的嫁妆？还不如给她儿子读书呢。

牧小怜在一旁哭：“娘，是女儿命不好，从小没了爹，连爹的赔偿金也护不住，我的嫁妆就给嫂子吧，只盼以后出嫁受委屈了哥哥能念在今日的情分照顾我这个妹妹。”

牧云烟心里一跳，意味深长地看着牧小怜。

“你这说的什么话！”刘氏勃然大怒：“你们三个做哥哥的说句话，是不是妹妹的嫁妆不让出来你们就不给她撑腰了？”

“不是不是，娘，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小怜是我妹妹，出嫁了我哪能不帮着她。”牧添福道。

“就是这个理。”牧添禄道。

“对啊，娘。”牧添寿附和。

刘氏满意了，爱怜地给牧小怜擦干眼泪：“娘还没死呢，就是娘死了还有你三个哥哥，哪能看你被你嫂子欺负，贪了你的嫁妆。”

“那宏儿的亲事……”

“周氏你给我住口。”牧添福道：“你是钻钱眼里了吗？为了银子跟我娘吆五喝六，是当人媳妇的样子吗？”

“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牧添福瞪了她一眼，牧云烟知道她爹的想法，没看到两个妯娌都闭嘴了吗，这个时候出来呛嘴，真想得不孝公婆贪墨小姑子嫁妆的名声不成？真是个憨的。

牧添寿看向牧云遥，牧云遥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虽然这几个月做家务脸上粗糙了一些，但也是柔美温婉，他这个女儿过了年就十六了，村里有女儿的一般十五六岁定亲，十七八岁出嫁，也是时候计划一下，帮衬帮衬庭儿她这个哥哥了。

牧添禄皱着眉头，他在小店做掌柜一个月也就半两银子，归儿才十三，正是读书花钱的时候，爹的赔偿金用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牧云归穿着细棉布做成的衣衫，腰饰翠玉，不满地看了一眼林氏，转头对刘氏恭敬道：“祖母，孙儿要读书，但也知道没有拿姑姑嫁妆去读的道理，我假期领了不少书回来抄，束修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刚要解决夫子谈话的问题，又差点给他安个贪墨姑姑嫁妆的名声，他娘真会给他拖后腿。

牧云烟心里不屑，抄书能赚几个钱，魏大哥说了，珍贵的书籍和孤本都掌握在世家贵族手里，不经过允许是不能抄出来卖的，市面上书肆里给读书人抄的书都是普通书籍，抄多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抄一本书除去笔墨的花销，也就赚个十几文，不说牧云归的书法能不能到抄书的门槛，一年束修五两银子，一个假期就是抄断手也抄不出来。

刘氏不知道这些，只当她的小孙子是个有本事的，欣慰道：“是个好孩子。”

刘氏给每一房都分了十六两，剩下的钱装在布包里：“至于屋子，你们现在自己住的地方归自己，两个孩子一起住的就抽签，抽中了的就给没抽中的一两银子搬出去。”

“搬出去住哪？家里屋不够啊。”牧云弘道，他跟牧云庭一起住，没抽中的话住哪？跟以前的牧云初一样拿个竹匾住厨房吗？他才不要。

“不够住就去起！分家是你们说的，分了还要我费心费力地张罗好，哪有这样的事？至于养老钱，你们一个月给三十文。”

“三十文？”周二花惊呼。

“就三十文，娘，每个月初一，我会准时送到的。”牧添禄道。

牧添禄答应了，大房二房只能咬牙答应，约定在起屋子前就跟以前一样住着，厨房里现有的工具都是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