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终归只属于我”，还不等“九岳”回答，赤化潋已抱着元姒一跃而下，嘴角的笑容张扬且满足。

“不能！”，“九岳”急于抓住残影，也跟着跌落而下。

高峰入云，浓雾袅袅，微风漾漾，赤珠点缀，浓墨飘坠，鲛珠孤奔，浑然天成，却凄切。

平静的水面接连传来两阵落水声，一声更比一声强。

“九岳”眼前越来越模糊，元姒也离他越来越远，似乎有千万只手困住他，使他无法追上她。

不能！

不能这样！

水底黑压压一片，浑浊的瘴毒无孔不入，放肆地侵入玄檀澈体内，一段奇怪的记忆一闪而过。

黑暗。

孤独地困在黑暗里。

被恐惧扼住脖子，在窒息中慢慢死去。

玄檀澈甩开杂念，回过神时已经置于水下的黑暗之中，还未沉到底，脚却已被细如发丝的水草缠住，无法动弹。向上看，微弱的光亮在近在咫尺的远处荡漾，荡漾。

“天地初成，阴阳不分，无中生有，有则无所谓无，故大无即大有”

脑中忽然回荡着句话，玄檀澈想起前两日梦中的小孩。

她又出现在他眼前，飘摇在远处，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黯淡萎靡。仔细看，才发现那并非灯笼，而是一只眼睛，一只会发光的眼睛。

小孩的眼中沉浮着淡淡的忧伤，看向玄檀澈时，忧伤又变成委屈，似乎下个瞬间便会号啕大哭。

玄檀澈脑子渐渐空了，似乎忘记了身处深渊之中，忘记脚下纠缠不清的水草，忘记了沁入骨髓的疼痛，忘记了一切荣耀尊贵，忘记了所有的……唯独看清了元姒。

缓慢地，不停下坠。

必须立刻抓住她。

玄檀澈拼命地游向元姒，生怕慢一瞬，她便在他眼前消失殆尽。

抓住了！

玄檀澈拉紧元姒的手，却没拉回元姒，仍被赤化潋禁锢着。

伸脚踹向赤化潋，一脚便将他踹进更浑浊黑暗的地方。

这一脚才将赤化潋踹醒，在将死的关头睁开眼睛，怀中空空，看着往上游去的两个神仙，朦胧的疑惑顿时被狂怒替代，青筋暴起。

没想到九岳竟能深入妖气浓重的深水中，这是一个上仙能做到的吗？

赤化潋正欲追赶，一抹金光划破黑暗，直冲他而来。

不。

不是九岳。

是玄檀澈！

天帝之剑经由天雷淬炼千日，承正元天炁，裹挟无穷仙力，金光粼粼的龙影，随剑而来。

赤化潋双手结印，暗红的符咒从他的指尖泻出。

平静且黑暗的水底忽然躁动起来，黑暗像发丝般流动，凝固在赤化潋身前，筑起坚不可摧的护盾。

“碰！”

两股力量碰撞，水下波涛汹涌，水上巨浪翻涌。

赤化潋终不敌，神剑穿身，沉于水底，反被黑暗吞噬。

“玄檀澈”抱着元姒破水而出，脸色煞白，神情恍惚，好似摇摇欲坠的白瓷。

尤其在看到元姒脖子上遍布的青紫掐痕时，更是要碎了，眼泪一颗颗掉落，滚烫地砸在元姒脸上。

“姒儿……”，“九岳”的声音哽在咽喉处，再多的词句都被塞住，唯余难以自控的呜咽。

“停……停一下”

“九岳”正被痛苦吞没时，却听到怀中神仙的声音，虽虚弱微小，却是真切存在的。

元姒本疲倦得睁不开眼睛，可耳边一阵一阵的哭声吵得她睡不着，加之不知是谁往她体内注入汹涌的仙力，似乎再不醒来，便要爆体而亡了。

睁眼时以为会看到玄檀澈，没想到是哭成了金鱼的师弟，元姒纳闷：这小子什么时候习得的情深意切而泪沾青衫？

“我还没死呢，就急着给我哭孝”，元姒这会全然忘记了真正的九岳在九重天上，眼前的“九岳”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我怎会……”，“九岳”有些委屈，眼睛红通通的。

元姒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神仙不是他师弟，而是“金蝉脱壳”的玄檀澈。

刚想说什么，却被从远处奔来的鸶沂咋咋呼呼的叫喊打断。

“上神！上神！”

鸶沂跑近，一开始的欣喜在看清元姒孱弱的模样后骤然无存，转变为担忧，瀑布般的眼泪汹涌冲出，“上神，您受伤了？您还好吗？”

“嗯”，元姒实在太疲惫了，简短地回应后便看向“九岳”，“我想睡一觉......”

”九岳“沉眸，压下翻滚的情绪，回道：“好”

起身时，从元姒身上掉下一块石头，砸在岸边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九岳”低头看去，是一块纯黑光滑的石头，石头透着淡淡的蓝光，蓝光忽隐忽现，神秘美丽。这是洛清副宗临行前给元姒的护甲石，护甲石上有一道裂痕，几乎裂开。

“九岳”的心猛地一沉......差点，差点成了永别。

鸶沂捡起护甲石递给“九岳”，“上仙”

“九岳”接过护甲石，神色复杂，像幸像怨，眼底的暗红渐起，阴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鸶沂站在原地怔愣发呆，一边记挂元姒，一边疑惑“九岳”的反应......他怎么一副死了妻子的样子？

想不通，鸶沂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提脚准备追上去，却忽然被揪住后领，接着传来玖骁的声音：“去哪？”

“君上，我想去看看上神......”

“不允”，玖骁拽着她往反方向走。

“可是，可是......”

“她活不成了，看了也没意思”,玖骁毫不客气地说着没有根据的风凉话

“呜呜呜呜......"，听到这，鸶沂伤心地哭了起来。

玖骁回头，见她泪眼朦胧的痛哭，像只可怜的兔子，一下子愧疚起来，松了拽着她衣领的手，轻拍她的脑袋，“我逗你的......像她这种歹毒深沉的神仙，最活得久了，哪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上神才不歹毒深沉......”,鸶沂不满地反驳他。

“是是是，她最圣洁、最善良了，所以能不哭了吗”，玖骁哄道。

“那......"鸶沂还是想去看看元姒，期盼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玖骁脸上。

“不行，尊贵的我已经在这肮脏之地耽误好几天了”，鸶沂一张嘴玖骁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地斩断她的幻想。

鸶沂只得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