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阎王殿下
作者:狐狸化妆不画尾巴 | 分类: | 字数:1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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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上元佳节
上元灯会,它是比元日更热闹的存在。
杨柳道、承徽道以及朱雀道三道并做一条流水长龙,沿着十里渠横贯业都西东。
每逢上元佳节,三大道上阑珊灯火,人影憧憧,贩夫走卒们想破脑袋得搞乐子,越是吸引的人的摊位,一夜下来赚得银宝能足足顶上他一整年的收益。
是以,每年的上元灯会,总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譬如能说会道的机关兔,又譬如百人叠罗汉大观。
但其实,业都城人分外看重上元灯会的原因不止于热闹二字,更大的原因还要看那幢巍峨矗立于云之巅的阑珊楼。
在阑珊楼大堂正上方有这么一方落了灰的木制告示牌,告示上书着这么两行大字:
“若有人能在上元佳节找到第十九层,则由楼主亲自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单从阑珊楼的第十八层向上看是看不到十九层的,除了黑灰的墙砖,就是那棵倒挂下来的丁香树,极目远眺,望向树根的位置,隐约间能看见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从前也有过许多无畏之士,他们三五成群的顺着树干往上攀,可正如那些经历者所说,那棵丁香树诡异的很,明明树干瞧起来短得很,可就是爬不到头,甚至越爬越觉得自己在后退,直到自己完全退回到第十八层,这才算结束。
当然,即便有这么多先驱者的惨痛经历在前,每年还都是有不少的少年人愿意一试。
毕竟,单就能亲眼瞧见阑珊楼主的样貌这一样,就已经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了。
多年来,从没人真正得见过她的真容。
有传闻说,阑珊楼主是个七旬老太,相貌丑陋,脾气乖张,还会吃人。
也有传闻说,阑珊楼主是位谦谦君子,有仙人之貌,凭虚御风,仁爱谦恭。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平心而论,奈川更倾向于第一种传闻,毕竟她做人做神加在一起业已有六千余年的岁月,七旬老太都算把她夸年轻了,至于貌丑陋,性乖张……
奈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摸过洁白的额角,喃喃自语着:“我……还算看得过眼,也算是温柔的吧……”
话落,方才还以温柔自称的鬼神大人捏起拳头,痛骂起火神厌诃那个杀千刀的。
只因如今这百人攀援的壮观场面,就是那厮的手笔。
厌诃是在业都运作的第六年来串门子的,那时的业都将将步入正轨,但因为奈川没什么做城主的经验,所以对于政权和军事的划分还处于实验阶段。
对于厌诃的不请自来,她有五分的欢喜,也有五分的忧愁。
欢喜的是,厌诃作为南山璞原六城的王,在治理城池方面肯定有许多独到之处得以借鉴。
忧愁的是,厌诃这厮太过放浪形骸,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在他来业都的第三天,就把程家二房十余口人绑到最繁华的朱雀大道,架在火上吓唬,逼他们把自己犯过的种种恶行倒豆子似的说于城中百姓们听。
他自认为是匡扶了正义,实则给百姓们留下了深切的心理阴影。
不过他也不算完全不过脑子,在做坏事前他还是知道不用自己名号的,而他在街口信口托出的身份,便是大名鼎鼎的鬼车。
是以,不信邪祟不信神明的业都城人,竟都开始怕起了鬼车,还是那种丑时钟声都磨灭不掉的恐惧。
奈川总觉得这不被时间磨灭的特殊记忆力,或是跟他神只的身份有关,但直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能确切证明这项猜疑。
未免他再生事端,奈川便将他带到了阑珊楼,阑珊楼中万事万物应有尽有,楼里十八层,舞乐书画、杂耍卖艺、评弹评书、棋场赌坊,诸如此种,但凡是人们想得到的乐子,都能在阑珊楼中寻着踪迹。
可谁成想,这位剑走偏锋的火神大人看不上这十八层的乐子,反倒是跟十八楼顶上那棵倒挂的丁香树看对了眼。
奈川闻声从城北赶回来时,正瞧见满楼宾客尽数聚在回廊上,高仰起头向上望着,循着他们的眼神,奈川这才看清绿树横枝里掩映着的那一抹红。
她亲身上去将他给“摘”了下来。
这棵倒悬的丁香树本是水神朝露在设计这幢阑珊楼时为她添的小巧思,它并非是一棵真实的树,而是一幅水月镜花的倒影。
它的本体则是被种在十九楼,一株枝叶繁茂的丁香树。
也是曾经生长在大足院里的那株丁香树。
正因它是虚影,所以攀上去的人,或是神,也会身处一片虚影之中。
如同滴水入海在海面上荡起的涟漪,没有所谓的尽头。
被奈川从树上薅下来的厌诃毫不觉得羞愧,他反倒觉得这是件比十八层加起来还要有趣的乐子,还亲手书了一张告示,行文飘逸潦草,凭着他大差不差的解读,奈川才看明白他写的大约是说:
谁能顺着这棵树爬上第十九层,谁就能获得楼主的香吻一枚。
在厌诃洋洋自得的笑容里,奈川深觉自己好像被他给卖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她还是忍了。
毕竟,即使厌诃其人再不靠谱,他也是她的恩人。
她那十九道雷霆大劫中,有整整十八道都是他替她挡下来的。
虽然对于厌诃而言,这是在赎他当年滥用法术,将姜玉误封入阿丑身体,致使她被命运生生悲催了十五年的罪。
但对奈川而言,这绝不是两相抵消那么简单的。
在厌诃走后,她将他留下的告示润色了一番,加上“上元佳节”这个特定时间,又将“香吻”二字改成了“愿望”。
最后,在片刻踌躇后,还是将“顺树爬”这个永远不可能成功的过程去掉,让他们自己找法子,也不算诓骗他们。
不过至今为止,起码就奈川所知道的,他们确实只有顺树爬着一种方法。
是以,三百余年来,她的十九楼未曾接待过一个业都人。
但是,在每年的上元节傍晚,她还是坐在十九楼那株丁香树下,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自说自话。
“嘿,丁老头,你是不是快开花了?”
奈川抚摸着树干,回答她的只有一片静谧。
十九楼,无雨,无风,无月,无日,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