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从宫中出去时已几近黎明，彼时宫外的国公府和四皇子府已是灯火通明慌乱一片。

当夜容瑾刚好留宿杨国公府，御林军到的时候一众人衣服都没穿好，老国公甚至只趿了一只鞋就跑了出来。

彼时容瑾正在端着皇子的身份训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撒野？！待本皇子回宫定奏明父皇治你…”

“回四皇子，臣等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来人面无表情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拿出了皇帝的牌子。

四皇子和杨国公面色一变顿时跪下。

“搜！”

来人一挥手，身着铠甲的两队御林军立时鱼贯而入。

这人此时才稍缓了面色扶二人起身，“殿下和国公爷莫怪，下臣也是奉命行事。”

四皇子尤自黑了脸，杨国公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老狐狸，忙赔了笑将人请过一边打听消息。

杨家树大根深，虽突然如此也不见得就不能翻身，这人也不敢得罪死了，拣着无关紧要的跟杨国公说了两句。

两人这边打太极似的扯着，那边御林军已经在内院搜完出来，待一个侍卫抱着一团明黄的东西出现。在场之人都变了面色。

搜查的首领打开一看，气息骤然寒下，对着杨国公再无一丝客气，“国公爷跟咱们走吧。”

“那是谁做的！是谁？！”容瑾发白着面色大瞪着眼，简直震惊欲死。

“外祖，你府里怎么会有这个？！”

杨国公看到东西的一霎那，就知道杨家是被人下了死套了，遂整了整衣衫，“是老夫对不起四殿下，殿下并不知情，如实跟皇上汇报即可。”

杨国公此时此言显然是想保最后的希望——四皇子容瑾。

只要他无事，杨家就有翻身的机会，只是杨国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边刚抄出东西，容瑾府里就查出了跟数名官员的来往密信。

这些东西摆到皇帝跟前时容离搜罗的证据也被一个平日不起眼的官员放在了皇帝的桌案上，原来四皇子竟还在离京都五百里外的霖州山里私造兵器，秘密练兵。

国公府搜到的龙袍加上霖州山里的兵，皇帝立刻就想到了这些人的目的。人证物证俱全，谋逆之罪天理不容，于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皇帝几乎是风驰电掣般就下旨出了手。

这日傍晚，百万两银子到达容王府时，废后的旨意也到达了凤栖宫。

杨舒宜被废后幽禁冷宫，四皇子容瑾废为庶人看守皇陵，杨氏一族杨国公这一支尽数诛灭，其他旁支或死或流放。权倾朝野的杨氏势力顷刻间灰飞烟灭。

天色暗下时被皇帝下旨即刻出城一时不能多待的容瑾被侍卫押解出城，同时撵出的还有不许收拾任何行李的杨氏旁支，彼时洛兰芷正和容离坐在一家临街酒楼二层的窗前。

瞅着底下乌压压哭爹喊娘的人群，还有数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小婴儿，洛兰芷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对面的容离瞧着她的面色，倒了杯茶水送到她的手中。

“不用于心不忍，曾被杨氏一族害的丢了性命的，何止这些，那些人甚至连流放的机会都没有。”

洛兰芷立时想起原身惨死的母亲，还有那差一点刚出生就死掉的弟弟。

“你说的对，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端着他递来的茶，浅浅饮了一口，再不去看。

两人这里吃喝，左相府中却有人砸了一屋子东西。

洛冰玉站起一地碎瓷中恨的双眼通红，“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见不得我好！”

好不容易攀上了四皇子，他已经答应娶她了，竟然就在这时出了事，难道她洛冰玉真的没有做娘娘的命？！

不，不可能，她不信命！

“你这是做什么？！”

过来寻人的洛君行看到这副情形心下已是了解。

这个孩子，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这一点洛霏羽可是比她强的太多，只是可惜，洛霏羽的脸蛋和身份，是硬伤。

洛冰玉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做什么？爹不是看到了！”

“如此沉不住气，怎能成大事？！”洛君行挥退了周围的下人，抬脚进去。

“现在人都没了，还成什么大事，爹难道还认为那人能重返京都？”

“哼！”洛君行一声冷哼，“当然不能！”

“可是玉儿，他走了，剩下的那个母妃位份高，又得皇上心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好好准备吧。”

“父亲的意思是…”

洛冰玉瞬间亮了眼瞳，洛君行意味深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到皇家每年一次的秋猎了，你好好准备吧。”

……

容离和洛兰芷从酒楼里出来，已是戌时末，深秋夜凉，街上已是静悄悄一片。

马车浅浅摇晃在青石路面，发出吱吖吱吖的响声。洛兰芷水眸盯着对面的银质面具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容离伸手在她脸颊轻弹，“发什么呆？”

“你戴面具是因为你的眼睛吗？”

火场中初见的那一抹蓝始终震撼。

容离抬着的手微顿，转而抚上她的脸，“不是。”

“是母妃自幼立的规矩，不能让人瞧到我的眼。”

“为什么？”洛兰芷水眸一转，“难不成你不是老皇帝的儿子？”

此话一出脸颊立时被狠狠夹住。

“你以为我父皇有多蠢？”

“混蛋，疼！”

洛兰芷拍掉脸上的手，“我不过随口说说。”

容离一把拉到怀里按着坐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妃给的答案锁在一个盒子里，暂时还没人能打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洛兰芷拍掉他在腰间游走的大手，心想蓝色眼瞳也不是什么大事，隔代的基因遗传很正常，遮的那么严实，不过是古人少见多怪罢了。

“没什么，”细白小手在他面具上邦邦敲了两下，“就是觉得这样一张脸不能见天日太可惜了些。”

这样一张脸？

某王瞬间勾了唇角，“爷是怎样一张脸？嗯？”

洛兰芷瞧着他嘴角的笑水眸一闪闭嘴不答。

“说话。”

某妃眼睫闪动就是不语。

“死丫头还学会吊人胃口了。”容离两指瞬间伸到她腋下，轻轻一挠，洛兰芷已是大笑跳起。这人却又将她按回腿上，继续挠痒，“说不说？”

“哈！哈哈！”洛兰芷双臂夹紧两脚乱蹬，“哈！容离，放手！哈！”

“让你吊爷胃口，快向夫君认错。”容离一手擒了人，一手挠个不停。洛兰芷笑的快要喘不过气。

“哈哈，哈，你放…”

正大笑间容离忽的抱了人猛的扑了下去，寒光闪过，当的一声，洛兰芷心头一跳，转头就看到一柄长剑贴着容离后脑扎进车壁，露着的半截震颤响动。

“容离！”

“我没事。”

这时外面已是刀剑声响起，跟着的侍卫大喊有刺客。

“你在这里待着。”容离翻身坐起。

“我又不是温室的花！”洛兰芷说着已经踹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