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过年方式。这样，可以抹去曾经的各种记忆，留下当下的美好。

嘉平唇角弯起：“你要吃碱水粽馅的饺子吗？”

碳水包碳水，没有任何调料，这属实有些挑战裴青空的味蕾。

他犹豫了一秒钟问：“我可以只吃，吃了碱水粽的饺子吗？”

本来不正经的饮食探讨，被这句话变成了不正经的运动探讨。

嘉平睨了裴青空一眼。

她没有回答，而是坐在篝火前，抬头看着星空。

这片星空，和她记忆中的星空相似但不相同，她找到猎户座，抬手指了指：“看，猎户座。”

在很小的时候，猎户座还在头顶，现在是在很靠南的位置。

裴青空循着嘉平指的方向看去，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猎户座啊，我只在书上看过。”

他从小到大都很忙，小的时候忙着学业，对周围一切好奇的时刻，要装在名为优秀的壳子里，根本没有时间看星星。

等他稍微闲下来，没了看星星的兴致，更不会在意到底哪颗星星叫什么名字。

“以前，外婆没有农活要忙的时候，就会带着我看星星。”嘉平回忆着童年里，难得的轻松时光：“她和我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伴着地上孤单的人。”

这种故事，裴青空只在网上看过，看到时他只会嗤之以鼻。

人死了就是死了，遗憾和牵挂都是无从寄托的，留下的人能感受到的，只有亡者遗留的精神。

然而这个故事，是嘉平说的，他柔声应道：“然后呢？”

“然后我给外婆科普了恒星行星和陨石，气得她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没有喊我。”

温馨的故事，被早早接触书本和科学的嘉平毁了，最后变成了天文小知识。

如果是裴青空遇到这种事，他也会觉得心塞。

“怪不得……原来从小就有了征兆。”裴青空忍俊不禁，没有详细说明到底是哪件事。

不过嘉平明白，哪件事在小的时候都有征兆，裴青空说的很可能是每一件事。

她在稍微懂事的岁数，被送去了亲戚那里，最后是年迈的外婆看不下去，接手照顾她。

为了不再颠沛流离，嘉平始终是听话的孩子，外婆说的道理，她都记在了心里。

裴青空摸摸嘉平的发顶，轻声哄着她：“外婆会化作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冬冬，看着令她骄傲的孩子长得这么大，这么优秀，星星也会感动的。”

嘉平握住裴青空的手，沉默不语。

她不相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她只相信，人死后一切都为虚无。

没有意识，感受不到伤痛与喜悲，再也感知不到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所以曾经的她，才会义无反顾地想要奔赴死亡。

“……她要是能看到的话，更令她感动的，应该是你这个外孙女婿。”嘉平很罕见的，跟从了氛围。

裴青空煞有介事的点头，自吹自擂：“那可不是，我绝对是最优秀的那个！”

看着他故作油腻，想要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嘉平笑得眉眼弯弯。

大概是小的时候，失望了太多次，她早就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快乐的时光。

或者说，她将曾经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归为了那几年。

其实就算和外婆待在一起，她也是常常和电视相处，学习着各种有用没用的知识。

可是人这种生物，总喜欢回顾过去，嘉平感觉她应该是到了一定的年龄，所以才会在看到星空时，想起五岁的她，在夏夜的晴空中，与外婆一起看星星。

不过现在，所有的美好都不会过去。

“优秀的裴先生。”嘉平对着裴青空伸出手：“请问你愿意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和我一起共赏这片星空吗？”

裴青空把手放在嘉平的手心里，低声轻笑：“我愿意。”

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在等待极光的过程中，碱水粽煮好，嘉平吃了两个，裴青空消灭掉多出来的一个。

手机一次次震动，不怎么在意时间的好友提前送祝福，不用打开手机，也能知道朋友圈里全都是祝福。

国内的十二点刚到，保镖点燃早早准备好的烟花。

不需要考虑邻居，点燃的全都是大烟花，每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都是美好的景色。

嘉平靠坐在裴青空的身边，好奇的问：“你说，市面上有没有绿色的烟花？”

这种生机盎然，但又被污名化的颜色，是好日子里极力避免的。

就连裴青空，都不会主动去想这个可能性。

“应该有。”裴青空反手扣住嘉平的帽子说：“但是我不会买的。”

被污名化成刻板印象，就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头顶出现绿色。

嘉平左右晃着脑袋，尝试几次，没法脱离裴青空的手掌。

她只能指着天边惊奇的喊道：“看，那是不是极光？”

“哪里？”

裴青空欣喜地转过头，看到的只有寂寞。

没有极光，连烟花都不在那个方向燃放。

嘉平快速站起来，不让裴青空再有机会扣住她的帽子，笑眯眯的说：“不要再动我的帽子，挡住我看烟花了。”

没人知道极光何时出现，但是现在有烟花，能看到另一种绝色，在此时此刻也是享受。

嘉平绕过裴青空，从食材箱里取出饺子，再次把锅架上，倒水倒饺子。

国内已经到了大年初一，那么身为北方人的裴青空，要吃饺子了。

她还是会煮饺子的，不一定好吃，但是绝对能熟。

好在饺子是提前准备好的，不是让嘉平现包，要是现包的话，她绝对会给裴青空包个橙子馅的饺子。

用来报复他今天早上的所作所为。

“裴青空，你想吃肉丸汤，还是面片汤？”嘉平举着勺子，想把锅里的饺子压破。

思想常常不纯洁的人，必须要吃不完整的饺子来惩罚他！

裴青空却是看着嘉平的身后，有些惊讶的说：“冬冬，快看，极光！”

“……”

她不想吐槽，同样的手段用两次，会十分无聊。

嘉平压破一个饺子，把饺子馅盛出。

那就喝面片汤吧。

“冬冬。”裴青空捧起嘉平的脸，让她不得不看向别处，“真的是极光。”

各色的光忽明忽暗，如水般无声流淌，神秘，且梦幻。

抬头，满天的星星，还有炫目的极光。

身边，是温暖的篝火、食物和裴青空。

脚下，有着不灭的人工星河，以及安全。

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年节。

嘉平又眨了眨眼睛，眼中雾气蒙住了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眸。

“裴青空。”嘉平莞尔一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