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玉发完最后一张传单，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快看，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好看的，况且哪有雨，这么大的太阳还在天边挂着呢，沈自玉环顾四周，却见云灵掩嘴偷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在雨中慌忙躲避。

沈自玉兀地睁大了眼睛，他是有听说过“局部降雨”，然而，这么局部的降雨还真是头一回见着，简直可谓是奇观。

先前他们遇到的那个穿花衬衫的流氓，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朵小小的乌云正好在他头顶上方移动，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却教他独享甘霖。

简直像是一场恶作剧，围观的路人都在笑，还有人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奇观，和家人朋友分享老天爷赏的乐子。

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这现世报未免来得太快，沈自玉“噗嗤”笑出来的同时，又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古怪，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路灯惊魂。

脸上的笑突然就挂不住了，沈自玉抖了抖胳膊，大白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莹的电话适时地打过来，说他们已经发完了传单，还是在东大门等她，云灵的视线始终落在花衬衫身上，声音里带了一点明显的笑意：“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云灵从双肩包里拿了瓶运动饮料递给沈自玉，见他双手接下，弯着嘴角道：“是你喜欢的石榴味，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沈自玉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没那么喜欢石榴。

到了东大门，正好听见汤雯雯在给刘莹说局部雨的事，她说得绘声绘色，刘莹却不信，还是潘越开口，说他也看见了，刘莹才相信。

汤雯雯气鼓鼓地拍了刘莹一巴掌，嚷嚷道：“非得潘越开口你才信是吧，你是不是喜欢潘越啊。”

这话说得刘莹和潘越都尴尬起来，尤其是潘越，他个子虽高，却也胖，长得圆滚滚的，性格虽不至于内向，却也比较安静，不喜欢别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汤雯雯看出他二人的不自在，立马道歉，刘莹搭着她的肩说：“待会请我喝杯鲜芋奶茶，就原谅你。”

“别，你还是别原谅我了。”汤雯雯垮下肩膀，拒绝被敲诈。

众人去商场后勤处，找到汤雯雯的表姐，结清了上午的薪水，在六张空白的社会实践表上敲了红章，还拿到两张崭新的红票子。

正好也到了饭点，顾闻舟提议道：“我们去吃大餐吧，六楼有家烧烤不错。”

“可拉倒吧，我们六个人发一上午传单，还不够在那吃顿饭的，多出来的钱算谁的，你请客？”刘莹不客气地问道。

“AA呗，那家店人均七八十，我可请不起。”顾闻舟连连摇头。

“可我没钱。”云灵实话实说，而且人均七八十的烤肉店也太不实惠了，她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菜场买菜，自己做饭。”

“啊？自己做，我从来没下过厨……”汤雯雯道。

“我会做西红柿炒蛋，还会煮青菜面，要不给你们露一手。”顾闻舟得意洋洋。

“好主意啊，正好下午也没事，我们自己做顿饭吃，多有意义啊。”刘莹眼睛亮晶晶的，只要提起吃的，她比谁都积极。

汤雯雯也赞同，却也提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在哪做啊？”

“去我哥哥家。”云灵主动道。

“你哥哥家？这不太好吧，你哥哥在家里吗？”汤雯雯又问。

“我哥哥嫂嫂应该都在家，没关系的，他们人很好的。”云灵笑眯眯道，一直没开口的沈自玉回忆起云灵哥哥接电话的口吻，对“人很好”三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还是算了吧，其实可以去我家，就是有点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刘莹担心“寄人篱下”的云灵带这么多人回家不好交代，毕竟哥哥是亲的，嫂子可不是。

“我家也挺远的，我姐今天还回来了，家里人多不方便。”顾闻舟说完看向潘越，问道，“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去你家行吗？”

潘越低垂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裤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沈自玉开口道：“我家也在附近，家里没人，地方也大，去我家吧。”

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云灵更是喜不自胜，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她居然能去沈自玉家，给他做顿饭，简直做梦一样。

几人先去菜场买菜，云灵不但会挑菜，精通各种买菜的“行话”，还能还价，一通操作下来，谁不得给她比个大拇指，夸她一句牛逼。

逛了一圈菜市场，买了九个菜，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花了不到一百块钱。

如果说买菜刷新了大家对云灵的认识，那沈自玉住的复式别墅，算是刷新了大家对他的认识。

见多识广的顾闻舟咋咋呼呼地道：“这可是湘州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没想到咱们沈同学还是个富二代。”

“这里是别墅区吧，进门的时候保安还对我敬礼了，有被震惊到。”刘莹也很诧异，她和沈自玉打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甚至她初中那会儿，还以为沈自玉家境贫寒，因为有人告诉她，沈自玉从来不在街边买东西吃。

原来，不是因为贫穷才克制，而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刘莹泪目了。

“我不是富二代，我爸妈是老师。”沈自玉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家境，当然也没有刻意炫耀过，况且他家是世代的书香门第，用富二代来形容他，未免过于肤浅。

“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八卦的，有空不如商量一下分工，我负责炒菜，还需要有人择菜、洗菜、切菜。”云灵打断他们的滔滔不绝，她能觉察到沈自玉不喜欢当下的话题，不喜欢被人谈论家世。

就是她也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把眼睛和嘴巴整天架在别人身上，多闲啊。

云灵岔开话题后，大家的关注点又回到午饭上面，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的潘越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这里环境优美，景色宜人，没有晾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和被子，没有动不动就在楼道里吵架的夫妻、婆媳，更没有令人窒息的高考倒计时。

沈自玉的家在最东边，用门禁卡刷过电子门锁，门就自动打开了。

从鞋柜里拿了一卷鞋套递给众人，沈自玉解释道：“不好意思，家里没那么多拖鞋。”

“没事，我不喜欢穿拖鞋。”顾闻舟套上鞋套，第一个走了进去，跟好奇宝宝似的东张西望，还问道：“你爸妈不会突然回来吧。”

“不会，他们在国外，不回来。”沈自玉换上室内拖鞋，径直走到厨房的嵌入式冰箱前，拉开冰箱门问道，“有苏打水、矿泉水和牛奶，你们喝什么？”

“有啤酒吗？”顾闻舟乐呵呵地跑过去，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还真给他找到几罐啤酒，不过那是钟点工阿姨买来烧菜用的。

沈自玉没说什么，不过是几罐啤酒，喝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