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玉只觉得自己锁骨的位置有一阵轻微的刺疼，他伸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

然后云灵就拉低了他的外套拉链，还把他里面穿的针织衫衣领往下拽了拽，似乎要在他身上找寻什么。

沈自玉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无奈地抓住了云灵肆意的手指，为难道：“你姐回来了。”

云灵这才施舍给绮梦一个眼神，就她们这种塑料姐妹情，这时候喊一声“姐”，都显得多余。

从绮梦的角度望过去，这两人的姿势有够暧昧的，尤其她进门的时候看到，云灵这个小流氓，居然在扒人家男生的衣服。

简直离了大谱。

绮梦轻咳了一声，语气幽幽地道：“干坏事记得要提前锁门。”

并没有在做坏事的沈自玉臊红了脸，云灵只是凑过来贴了贴他的额头，虽然拉衣服的举动很可疑，但沈自玉就是知道，云灵并不是要对他做什么。

可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更何况绮梦昨天说的那些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沈自玉哪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等云灵喝完他买的四红补血粥，沈自玉一刻没耽搁，拎起茶几边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袋就走了。

直到沈自玉离开，绮梦才走过来，她能当先前丢下云灵一个人溜走的事不存在，揶揄道：“还看，人都给你吓跑了，拜托你稍微矜持一点。”

“对自己的男朋友还要什么矜持，还有，他是被你吓跑的。”云灵着重强调“男朋友”三个字，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还有赤裸裸的炫耀。

沈自玉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锁骨处多了个绯红的印记，和云灵眉心处的小乌云如出一辙。

温热的指腹划过那朵乌云，沈自玉低低地笑出了声，原来做云灵的男朋友是需要盖章的，他这是被小乌云给“标记”了。

刚洗过澡，手机就响了起来，沈自玉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拉开书桌的抽屉，看到的却是国际长途，眼中的雀跃顷刻间消失不见，他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铃声终于还是停了，卧室里又安静下来，然而，间隔不到3秒钟，铃声再次响起。

这很不寻常，妈妈从来不会连着给他打两个电话，沈自玉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喧嚣嘈杂，沈自玉听见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说：“小珩，你爸出车祸了……”

沈自玉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听见妈妈的声音了，那些打过来的国际长途，他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也不出声，这一次，他同样没有出声，却是说不出话来，抓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为这突然降临的不幸。

云灵刚有了一个男朋友，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拿绮梦的手机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去他住的小区也找不到人，卡在这个时间点闹失踪，可把云灵给急坏了。

鲜嫩的小白菜一下子蔫得不行，再次来绮梦家兴师问罪的云栖都被她吓了一跳。

云灵垂头丧气地缩在沙发一角，摆出一副任凭你处置的姿态，反倒让云栖束手无策，他也不可能动手打云灵，本来还准备了长篇大论要教育她，现下连那些车轱辘话都说不出来。

云栖要带她回家，云灵也乖乖地收拾好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刚到家，好几天没见着云灵的景瑗踩着小兔子拖鞋，噔噔噔地跑过来，伸展双臂，要云灵姑姑抱抱。

云灵把她抱起来，声音闷闷地道：“小魔女弄丢了她的屠龙少年，怎么办呢？”

“姑姑讲错啦，屠龙少年一直在衣橱里等他的小魔女，不会弄丢的。”景瑗最喜欢《小魔女》的故事，整本书倒背如流，对每个情节都如数家珍。

故事里的小魔女用甜蜜的谎言欺骗了屠龙少年，任他在衣橱里被活活闷死，可现实中小魔女很珍惜他的屠龙少年，翻遍了衣橱也没有找到他。

云灵回到房间里，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她找来充电器插上，发现一大堆未接来电和短信，云灵一条一条地点开看，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其他都是同学们对她的关心。

刘莹发了十几条短信给她，让她赶紧养好身体，回学校去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发现其中居然有一条是沈自玉两天前发来的短信，一直都嫌手机累赘的云灵，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条短信。

很简短的一句话：有事离开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一切安好，勿念。

云灵赶紧回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只能给他回复了一条短信：沈同学，赶紧回来吧，我好想你。

简单，粗暴，毫不矜持。

沈自玉在国外参加葬礼，他的爸爸沈明熙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车上另一位男同事却不治身亡，危急时刻，是他调转方向盘，让自己所在的驾驶座承受了正面的撞击。

沈自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经常被提及的安叔叔，却是被入殓师修复过的遗容，还坐着轮椅的沈明熙坚持要来参加安叔叔的葬礼。

严肃、刻板的沈明熙在安叔叔的葬礼上泣不成声，沈自玉很难将那个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男人同他一丝不苟，不通人情的爸爸联系在一起。

葬礼还没结束，安叔叔唯一的女儿安宁就因为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沈自玉再一次目睹了爸爸的“狼狈”，他苦苦哀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安宁的模样，让沈自玉回想起他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吃了同学硬塞给他的路边摊，上吐下泻，被老师送去医院后确诊为急性肠胃炎。

他在医院打吊瓶的时候，在湘州大学任副教授的沈明熙百忙之中抽空来了一趟，却是当着那些陌生人的面，极其严厉地训斥他。

沈明熙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关心他的话，只让他牢牢地记住这个教训。

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画面，都是沈明熙对他的不假辞色。

抢救室外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气氛沉闷又压抑，沈自玉一刻也待不下去，他沉默着走出去很远，掏出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想要给云灵打一通电话。

可电话终究没有拨出去。

说安好勿念的是他，又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将自己的软弱暴露无遗。

再次点开云灵的短信，沈自玉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望着那几个他看了很多遍的字，无声地回应她：“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