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上许敬远之后，荆月沉才知道，原来许敬远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逃出来，你给我个具体位置，我现在去接你。”许敬远欣喜地说。

旁边还传来沈明章的声音：“月沉，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荆月沉跟老乞丐蹲在一个垃圾堆旁边，望着旁边路灯洒下来的灯光，忽然有些哽咽。

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人，成了伤害自己最深的人，而最后帮助自己的，只不过是相识几个月的人。

白头如新的悲哀大概在这个时候，让荆月沉深切地体会到了。

这附近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还是问了老乞丐，才知道具体位置。

“老伯，谢谢你啊。”挂了电话之后，荆月沉把手机还给老乞丐，蹲在他旁边抹了下眼睛。

老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盒皱皱巴巴的烟，递了一支给荆月沉：“你怎么看起来我比还可怜。”

“没有吧。”荆月沉摆了摆手，“我不会抽烟。”

老乞丐硬是把烟塞进荆月沉手里，自己也含了一支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这有什么不会的，吸一口气不就好了。”

说着，把自己的烟凑过去，挨着荆月沉的烟，指挥道：“吸气。”

荆月沉拗不过老乞丐，试着吸了一口气，烟被点燃了，他也吸得太猛，呛得直咳嗽。

“哎哟，笨死了，这年头还有不会抽烟的年轻人。”老乞丐嫌弃地说。

荆月沉咳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来，感受着苦涩的烟雾在舌尖上流转，然后再吐出来。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烟雾一起被吐出，他有了一丝轻松的快感。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喜欢抽烟，确实很解压。

两人正抽着烟，突然听到一阵轰隆的摩托车声。荆月沉敏锐地直觉那是来追他的人，赶紧往垃圾桶后面躲了躲。

老乞丐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眯眼看着从面前飚过的摩托车。

有一辆摩托车在前面停了下来，荆月沉的呼吸都停滞了好几秒，盯着火星明灭的烟头，一动也不敢动。

他听见了靳柏寒的声音：“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得很奇怪的男人跑过来？你要是看见了，给我指个路，我给你钱。”

荆月沉咽了咽口水，在黑暗中紧张地盯着老乞丐。

那种头上悬着一把尖刀的感觉非常不好受，荆月沉捏紧了拳头，烟几乎要烧到手指头。

“你有烟吗？”老乞丐问。

靳柏寒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压着火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是个beta。”

老乞丐吃吃地笑起来：“你有烟吗？”

“算了！”靳柏寒骂了句脏话，大步离开了。

听着摩托车远去的声音，荆月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感觉到指尖上的疼痛。

烟已经燃尽，烧到了他的指头，而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淡定地扔了烟头，一脚踩熄：“老伯，谢谢你。”

老乞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比了个要钱的动作。

“刚才那个人很有钱，你要是把我交出去，会得到很多钱的。”荆月沉说。

老乞丐吸完最后一口烟，踩灭烟头：“咱俩也是一起抽过烟的人了，好歹也算是朋友。”

荆月沉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睫望着地上积雪被踩化之后留下的水洼，又说了一次谢谢。

老乞丐陪着荆月沉抽了三支烟，许敬远和沈明章终于找来了。

“老伯，这里是一万块，我没什么积蓄，你别嫌少。”荆月沉把许敬远带来的现金交给老乞丐。

老乞丐倒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把钱收下，掂了掂装钱的袋子：“哦哟，挺大方啊，那祝你以后顺顺利利吧。”

拿了钱以后，老乞丐没有多留，背着那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背包走了。

看着老乞丐走远之后，荆月沉上了车。

“你现在不能再继续待在宁市了，所以我会把你送回我老家，你在那里先待一段时间。”许敬远开着车，一边说，“等你伤养好了，你想去哪里再做决定。”

荆月沉一直惦记着赵思眠，所以拒绝了去许敬远的老家，他说：“不知道小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必须要把他救出来。”

“你别担心了，小眠给我打过电话，说他现在暂时没事，薄韫枭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许敬远说，“他就是怕你会冲动，所以刚醒来就给我打了电话。”

“他现在怎么样？腺体有没有事？”荆月沉紧张地问。

许敬远说：“腺体受损了，但是薄家这么有钱，会想办法给他修复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想想你自己。”

说到自己，荆月沉垂下了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每次他做出想要改变的决定时，靳柏寒总是会出其不意地打乱他的计划，让他无路可走。

他就像是被靳柏寒困在了亲手织造的迷宫里，在里面兜兜转转，每次以为快要出来了，又被绕进去，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月沉，我准备去美国那边发展，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去吧？”沈明章转头看着荆月沉，满眼期待地说。

“美国？”荆月沉有些无措地看着沈明章，他之前在美国养过一段时间的病，对那个国家确实有很多好感，但是美国太远了。

思索了一会儿，荆月沉说：“沈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没有想去国外的想法，我大概会去找我的父母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总要试一试。”

“没关系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找。”沈明章目光灼灼，眼睛里的温度几乎要将荆月沉融化。

荆月沉知道沈明章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现在处在非常混乱的状态，他没法回应。

“沈老师，你……你还有自己的事业，不要被我耽误了。”荆月沉说得委婉。

沈明章也不是听不明白话的人，知道荆月沉是在拒绝自己，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关系。”

许敬远一直没有说话，别人的感情问题，他实在不好插手，专心开着车。

路上为了安全着想，许敬远和沈明章换着开车，荆月沉也想开，但是他受伤了，开着更危险，只好作罢。

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人终于到了许敬远的老家，是一个五线小城市，这会儿街上还很冷清，几乎见不得行人。

“家里没人，我也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但是房子一直请人打扫着，应该能住人。”许敬远领着荆月沉和沈明章进了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楼。

许敬远家在三楼，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看装修已经有些过时，墙上还贴着多年前流行的印花墙纸。

桌面和沙发上都很干净，没有蒙上灰尘，能看出来已经被打扫过了。

“这里跟靳柏寒的别墅肯定比不了，不过住人没问题，月沉你先暂时住在这里。”许敬远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

荆月沉感激地说：“远哥，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许敬远拍了拍他的肩：“跟我不用客气，安心住下，想住多久都成。”

几人几乎都是一夜没睡，这会儿精神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将就着去了房间休息。

半梦半醒间，荆月沉听到许敬远接了个电话，听到“靳柏寒”三个字时，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