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我不想成为英雄
作者:语不染 | 分类:其他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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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咚。”
据说人类在产生意识后听到的第一道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心脏。
微弱的心跳声,就是女孩苏醒后的全部。
迷茫。
自己是谁?
梨花?
那是我的名字吗?
记不清了。
我是谁?
源梨花...
不对。
你是谁?
记不清了。
思维化作一句一句的问答。女孩在脑海中提出疑问,又被“自己”下意识地否定。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可黑暗与混沌还是占据了她的世界。
挣扎,向前。
半透明的液体中,她终于勉强看清了世界中的第一样东西。
“自己”。
透明的玻璃不断地重复反射着内外,可映照出的始终是同一个飘散着长发的瘦削女孩。
挣扎,再次向前。
她看到玻璃上的其中一个女孩在随着自己地靠近而放大,零碎的记忆告诉她这应该就是自己。
女孩伸手缓缓抚向镜子中的自己。
浑浊灰暗的眼睛,空洞无神的眼睛。
丑陋。
这样的形容词无端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随后便一直根植其中。
阴暗当中,唯有培养罐中散发着柔和又冷漠的淡白光线,罐壁不断反射着自己与周围的光源,将无数个“自己”无死角地重叠着映射到了镜子之上。
唯有一呼一吸中点点气泡飘起之时,女孩才能感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这无数幻梦的其中之一。
渐渐地,她又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无数地幻影中,只有她有着一双浑浊的双眼,只有她有着不同于所有人的丑陋。
注意到了这一点后,她不再愿意去看,只是闭上双眼。
反正也看不见,也只能看到丑陋的自己,这样的世界不去看就好了。
想着,她开始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微弱鼓动着的心跳声变得重复,和自己相同又不同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
她们不断地问出相同的问题。
“我是谁?”
“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们,或者说回答她们的永远都只会是另一个自己。
“记不清了。”
黑暗与无数重叠的声音犹如痴愚的迷梦。
小小的气泡升起,升起,升起。
时间不会等你。
「界限:时间」的绝对限制——时间如河,滚滚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世界里出现了心跳和自己以外的声音,已经有别于光线与自己的身影。
“#¥%#%@%!%!&”
“!@(&)#……#@%)”
女孩又一次挣扎向前,她看见了两个高矮不一样的全身发白的人,他们似乎在“交谈”。
不是相同的人,不是自问自答,而是“交流”。
她自苏醒之后第二次产生了好奇。
很快,她的好奇就得到了满足。
空气接触到了皮肤,流通到了身体当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湿润”。
模糊的光影第一次产生了变化,好像有什么尖锐细长的物体刺破了皮肤,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又好像不是第一次。
曾经的自己应该对这些习以为常了才对。
又好像不对。
我有经历过这些吗?
记不清了。
在那之后,世界开始频繁的变化,女孩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被带着做了很多“测试”与“实验”。
有些很痛,有些很奇怪。自己就像是,小白鼠。
?
小白鼠是什么?我为什么会知道。
记不清了,问一问自己吧。
可这次,没有声音回答自己。
只留下了一道听起来有些不同的声音,有些远,有些亲近,可她也不会回答自己的疑问,只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气泡升起,升起,消亡。
世界在陌生与熟悉中变动,女孩渐渐地知道了什么。
自己是号,是第五万个“实验品”,又被叫做“失败品”。
自己前面还有好多好多个比自己更完善,成长得更好的“成功品”。
自己与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们比自己走得更远,她们比自己更优秀,她们比自己更好看。
她们是更好的自己,所以我是最后一个。
对了,好像这就叫做“妹妹”,那她们就是“姐姐”。
我好像没有妹妹,但我有了姐姐。
以前自己一直想要个姐姐,或是妹妹。
是这样的吗?记不清了。
不过我好像要消失了。
发白的人们说失败品在彻底失去价值后就会被舍弃。
像我这样丑陋的孩子,应该是不配跟姐姐们相提并论的吧。
纤细的手指点在玻璃上,女孩想要挡住反射映像中的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好丑。
还是不要看了,就这样安静下来,回到令人安心的黑暗当中。
气泡不再升起。
从未听到过的碎裂声是如此刺耳。
模糊的世界中闪着从未见过的红色。
大地在晃动,可自己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双足踩踏着什么的感觉。
第六十六章
晃动还在继续,左脚迈出,右脚迈出。
跌倒。
眼前好像有些什么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自己的归宿没有变化。
突然,早已沉寂的脑海中,那道背景板一般的遥远呢喃声停下了。
耳边出现了孩童的玩笑嬉闹声,视野变得清晰,偌大的游乐园门口,长大后的自己背对着自己,“眺望”着近在眼前的游乐园。
她转过身,带着同情与微笑。
她对自己说。
“逃吧。”
数不清的记忆随着这道声音一同涌现,又如潮汐般消失,只留下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知”。
左脚迈出,右脚迈出。
啊。
自己,在“行走”。
自己,在“奔跑”。
我,正在“活着”。
光芒被甩在身后,自己的气息从未如此沉重,从未感受过的空气的气味出现了。
泥土,水汽,铁锈,硫磺。
跑啊跑啊。
只要自己跑到黑暗的地方,就不会有人能找到自己。
黑暗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
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为什么,自己在止不住的颤抖。
黑暗为什么不再令人安心,为什么自己在感到恐惧。
不要。
不要!比起丑陋的自己,我更害怕什么都看不到。
世界。
世界真坏啊。
我明明只是,想再多看看你的样子。
逃吧。
朝着有光的地方。
嘈杂,尖啸,嘶吼,数不清的声音。
霓虹,阳光,火烛,数不清的闪光。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躲藏到了一个很狭窄的地方,就像是以前在罐子里一样。
幽暗的空间里淡淡地白光打在头顶,女孩难得地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可没想到漫长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引擎的轰鸣夺去了她耳边的一切声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降落到了她的身边。
女孩还想试着像以前一样挣扎,可她身处数千米的天空。
她无处可逃,唯有蜷缩着,忍受着漫长的恐惧。
气泡碎裂。
饥饿感如同巨锤一般捣在肚子里。
淡白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归了她的世界。
她没有感到庆幸,而是对这份不知何时再度消去的光芒产生了更为巨大的恐惧,这份恐惧甚至让她忘了饥饿带来的钝痛与无力。
女孩挣扎着奔跑起来,顺着人群,就好像顺着以前姐姐们的背影行走着。
可突然又只剩下自己了。
模糊的视线里又是黑暗,她身后的光明也开始熄灭。
她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了“慌乱”。
女孩慌张无神地四处奔走,恐惧,慌乱,迷茫在汇聚,在逐渐汇聚成能够击溃她所剩不多的意志的东西。
一直到。
她看到了一束光。
黑夜中很亮很亮的光。
她用最后的力气抬起腿,迈上了一道阶梯。
她倒在了亮光之下,饥饿感重新找上了她。
我要,消失了吗?
这份光下面,好像,有些冰冷啊。
突然,一份温度在靠近。
抬起头,看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东西。
温热抵住了女孩的脖子,她却不认为这份温度会是夺走她如蜉蝣般短暂生命的原因。
这是来自于美丽的温度,花的温度。
“花、きれい。”
白与蓝,三瓣的花儿,和自己的丑陋不同。
真漂亮啊。
“哥哥。”
“嗯。”
“哥哥?”
“嗯?”
“哥哥。”
“我在。”
将问我半跪着蹲下,回应着。
女孩于温暖柔暖的被子中又凑近了他一些,再一次看清了少年的面貌,她抓紧了少年的臂,阖上了双眼,黑暗又变得令人安心了。
因为她的依靠就在身边。
“哥哥。”
清冽空灵的声音响起。
少年放下了手中滴落着鲜红液体的刀刃,再一次半跪下抱起女孩,与其平等对视。
“我在。”
最后一具十三米高的花人化作碎肢倒下。
将问我一路奔袭近三十公里,杀死了不知道多少花人,砍碎了不知道多少阻挠的藤蔓,最终抵达了天守阁之顶。
数十具十几米高不等的花人阻挡着,在宽广大厅的尽头,藤蔓缠绕紧锁着幼小的身躯。
灵能者的强劲的身躯也不负如此长时间高强度战斗的重堪,一直到最后一具花人倒下,在苏醒之后的呼喊才终于让早已陷入纯粹下意识战斗的将问我回过神来。
虎口崩裂,肌肉在颤抖,血管与骨骼在悲鸣,无慈悲的「强权武装·脊」终于停下了对权能持有者的摧残。
可少年的眼里满是被救赎了的庆幸。
“已经没事了。”
将问我对着怀里瘫软的女孩轻声述说。
可却像是找不到他一样,她伸出了手,却摸在了空气上。
将问我看着女孩右眼中不再随着自己移动的瞳孔,意识到了什么。
他摘下了「强权武装·眼」,握住正在寻找着什么的小手,将她的手引导着放在自己的脸上。
第六十六章
摸到了什么,熟悉的感觉。
女孩的手很小,还很纤细,哪怕少年也同样瘦削也难以覆盖住整个脸颊。
摸索着,摸到了少年的唇,他的鼻,他的眉眼,他的发梢。
“哥哥,头发变长了呢。”
“因为已经很久了呢。”
“头发长了,就会,遮住眼睛。”的声音比以往更加空灵,像是缺少了什么。
“不喜欢吗?”
“我想,看清哥哥的眼睛。”
“可别人都说我的眼神很凶。”
淡淡地摇了摇头,又想要抬起头来靠近将问我,可好像摇头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将问我会意,少年的额头抵住了女孩的额头。
“花、やっぱりきれい”
女孩的呢喃如歌,明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视力,可她却还是看到了少年眼中的花。
花儿,果然很好看。
“下一次,会看清的,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将问我握紧了脸颊上的手,肯定地回应着她。
一如既往。
没有回应,她累得睡着了,微弱而吃力地喘息扑打在近在咫尺的将问我的眼上。
满是黑色碎藤蔓和红色碎花瓣的大厅显得空旷,也没有更多的花人继续在菌毯上生成,此刻格外宁静。
「枝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虽然它作为始源之地本身在体内传送身为半个「巫女」的可以让她免受大部分的穿梭因果反馈。
可女孩还是承受到了对于自身来说莫大的压力,原本只剩下7天的生命恐怕能直接从24小时开始倒数。
而本打算将生命如残烛般的进化成完全体自然妖精,让她与自己一同永生的始源之地「枝杈」最后选择了沉默。
它已经读到了的全部记忆与感情,这份补完的情感让它理解了美好,但的身份与遭遇也让它因这份美好反而对孕育出了自己的「人类」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厌恶与憎恨。
不过它也因为这份“馈赠”而对这两人产生了一种亲和的态度,狂暴与扭曲被纯粹的温暖暂时压了下去。
它在结束了与的共鸣后选择了停手,停下了整座始源之地内部的暴动,只是守望着他们。
并打开了一道出去的“门”。
“我们该走了。”一直站在将问我身后,一路上只能当督战队的何星出声。
透明的光幕出现在了大厅的尽头,对应着现实的某地。
“你带着走吧。”
“你不走?这孩子醒了要是没有你又会不安的。”
“没事的,她看不见了。”
“那也不...”
金属撞击声打断了何星不解的话语。
上半身有着四只机械臂勉强还是人形,下半身则干脆是六跟机械节肢,满载火器与刀刃的全黑色金属质感的机器人出现在大厅入口。
和将问我特质的黑色不同,它们的金属黑色更加的透亮仿佛玉质,好像又不止是金属。
这样的机器人有整整六台,每台都超过两米高,与它们有着同样配色武装的只有两人,都穿戴着全套外骨骼重甲,背负着大块的方型箱子,手持重机枪和盾牌,腰间还别着一把很是巨大的异形手枪。
“「对策小队」....还有...”
站在两名重甲武装人员的后面的是一身便装的眯眯眼中分男。
“相根悠人,很高兴认识你们。”
“东京城几年前新上任的第二位保洁员?”
何星从名字认出了远处青年的身份,“太好了,虽然有点晚,但至少支援来了.....”
接待员小姐刚因为有强力的援军到来而高兴,就发现面前早已转身背对自己的将问我伸手示意自己退后。
“带着走。”
“唉?可这不是....”
何星更加疑惑了。
而让她马上从疑惑变为震惊的场面出现了。
因为相根悠人抬起双手,何星的眼前的光景像是被抽掉了一帧,眯眯眼青年的手就穿透了两位重甲士兵的脖子。
在他们支支吾吾难以置信的转身倒下后。
“抱歉,美丽的小姐,还请您离开,我的任务目标不是你。”
“净除所怎么可能有对友军下杀手的任务!”震惊之下,何星怒吼出声,她意识到了少年动作的含义。
来者不善。
“X先生的任务,对吧。”将问我接过相根悠人的话。
“对,原本还要一起杀了那个失败出逃的实验体,不过看她也撑不过一天了,我倒是无所谓。”
眯眯眼缓缓撑开,如狐狸般的眼角翘起,相根悠人原本和善的形象瞬间变得奸邪诡异。
X先生的组织能潜伏在一个区域的核心城市里搞数万人的克隆实验自然是有所布置,相根悠人就是X先生插在官方组织里的暗子,以其权能的方便为X先生传递异管局和净除所的内部消息。
如今计划失控了大半,他这个暗子也被怒极的X先生放到明面上,只为了除去变数。
这也是相根悠人跟老白抢着进入因将问我的「切断」而留下的空间奇点的原因。
天命会的布置与渗透,远比将问我和白烈想象的深很多。
“「破法之刃」,好狂的外号,不过今天你注定是要栽了。”
相根悠人抖了抖手,开始活动身体,“我一直很喜欢X先生对待事情注重细节的态度,所以我特意从理纱小姐那里要来了「权限」。”
狐狸眼掏出了两块数据卡,又是一次抽帧,两张数据卡插进了死去的两位士兵背后的箱子里。
原本站立不动的六台机器人突然像是通上了电,暗沉的蓝色光芒单只机械眼转变为了红色。
纷纷转动看向了将问我。
“走吧。”
少年重新戴好“眼”,他的灵能存储在这一点点时间里恢复了一点,但长途奔袭战斗下身体状态太糟了。
他无暇再顾及何星与,敌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也跑了的话反而会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造成威胁。
毕竟眼前的狐狸眼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没有下限的类型。
这是第几次选择不逃跑了呢?
记不清了呢。
何星抱起了女孩,在迈入透明光幕前,最后看了一眼将问我。
少年的身姿挺立,亦如之前一路上万夫莫开的样子。
‘这般背影,真像是姐姐啊。如英雄一般的背影,如闪光一般耀眼。’
光幕随着两人的进入而消去。
徒留已经步入极限的少年继续直面更为强大的敌人。
“准备好了吗,不知「破法之刃」,能否斩破这死亡的命运。”
黑刀竖起,少年难得在战斗前还有闲心说话。
“早就习惯了。”
架势被压得极低,双刃交错架在肩上。
“「强权武装·脊」,第三阶段。”
幽蓝的灵能在那一瞬间自肌肉上进一步溢进了神经与细胞,开始涉足更加微观的层面的「自我控制」。
荧蓝色的纹路自右眼爬出顺着血管的痕迹爬在皮肤上,双眼中的幽蓝与星光不再局限于虹膜,而是充斥在了整个眼眶当中。
左眼当中亮白丝线勾勒的三瓣花自同心圆拉伸放大延展出眼眶,在眼眶旁画出三瓣蓝色花瓣,左眼瞳孔中又重新勾勒出了一朵更为生动细致的三瓣花朵,与被放大的第一层三瓣花做相反的旋转。
第三阶段,超越。
神经与细胞被灵魂裹挟着,黑白视野中的所有事物变得无比缓慢。
接下来,要加速到新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