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金水县衙。

宋学志坐在县太爷的位置上，端着茶杯，余光扫了一眼堂前的王老黑。

“宋大人叫我来有何指示？”王老黑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你带着你的人，去关口去吧。”宋学志冷声说道，没有正眼去看王老黑。

王老黑目光微沉：“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走了，谁负责县城的防卫？”

“本官自会安排，限时今晚，若是太阳落山，你的人还在城中，以逃兵论处！”宋学志直接下最后通牒。

之所以现在才说，就是为了恶心王老黑，让他跟家人道别的时间都不留。

王老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说实话，他更想争取留在县城守，毕竟县城这边他熟悉，自信能够守的时间更长一些。

只是不等他开口，宋学志再次打断：“我金水县城的府兵，一直以来就身兼协助关口守军固防，守卫关口的职责，如今关口山雨欲来，是到你们去行使职责的时候了！”

说完，宋学志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王老黑的眸子，好似要看透他一般。

王老黑的眉头紧锁，也对上了宋学志的视线，眸子中满是疑惑。

宋学志也知道关外蛮夷集结了十五万大军的事？他又是怎么知晓的？他刚到金水县上任不久，情报网也这么深了？

宋学志见到这视线，背脊瞬间发寒，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蛮夷人真的快要打过来了。

可算是在王老黑身上试探出来了，这群狗东西，一个个的瞒自己瞒得够狠的啊！

还好自己机智过人，不然真的就要被罗有为和王老黑这两个老狗给坑死在这里了。

王老黑啊王老黑，本官不知道你是不是罗有为安排在这里稳住本官的，不过既然你想要让本官死，那本官也不会让你活。

当然了，一开始也没想让你活！

宋学志猜了很多，唯独猜错了，王老黑根本就不是留下来稳住他，等战争爆发后再跑路，让宋学志留在这里背锅等死的。

王老黑，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跑！

“呼~”王老黑长叹一口气，既然宋学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懒得多费口舌了，只得抱拳：“属下领命！”

语毕，王老黑转身就要走，要抓紧时间去交代后事了！

只是不等他走几步，宋学志的声音再次传来：“记住，过去之后，没有本官的命令，你不可私自带兵回来，否则以逃兵论处！”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王老黑的后路给堵死了！

王老黑暗自攥紧拳头，什么都没有说，径直离开。

待到王老黑离去后，宋学志又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在屋内乱转，时而看向窗外，时而叹息。

良久，他逐渐冷静下来，死死的攥着拳头，喃喃自语：“玲珑啊，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啊，一定要在蛮夷人杀进来之前帮我把调令求到啊！”

若是调令不到，他不能走，也不敢走。

弃城而逃，在大夏律法中，无论他跑到哪，都是死罪！

而且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他更不愿意隐姓埋名一辈子！

……

王老黑第一时间就赶去城门口，此刻这里小五正带着人跟来换防的衙役对峙着。

见到王老黑过来，小五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兵长，这群狗杂碎想要来换防，要不要弄残几个？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王老黑看了小五一眼，又看了下城门口的其他府兵，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许的黯然，缓缓开口：“都抓紧时间回去跟家里人告别，我们马上就要去关口固防了，今天太阳落山之前！”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显然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去关口固防，显然他们的安稳日子也就到今日了。

不过大家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收起了武器。

小五愤怒的看着跟前表情愈发嚣张，嘴角满是嘲讽的衙役，突然出手攥住了他的衣领。

“小子，你先别嚣张，等老子从关口回来的，老子定要把你这嚣张的嘴脸撕烂，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小五怒骂着，也是在宣泄。

他们这些人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一去，他们大抵是回不来了！

就这样，王老黑带着众多府兵，在一众衙役讥讽的视线中快步往家的方向赶去。

距离太阳落山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得抓紧时间回去交代后事！

这些府兵不知道是蛮夷人要杀过来了，只当是宋学志彻底在金水县掌权，以为日后就是他们作威作福的日子了！

……

王老黑家中。

王老黑让妻子把给儿子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拿出来，亲手给儿子穿上，然后让儿子自己去院子里玩，独留妻子在屋子里。

不舍的看了玩雪的儿子一眼，王老黑看向对坐的妻子。

王柳氏此刻已经泪眼婆娑，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王老黑叹了口气，精壮的汉子难得的柔情，他伸手为妻子擦干净眼角的泪珠，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过去。

“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家当了，我今日出城后，你就带着儿子去江南找我那个兄弟。

娘子啊，为夫不要求你什么，好好待我们的儿子，把他养大成人。

等他成人之后，你想要找其他人过日子就去找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把我们的儿子养大成人，不然我王老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夫君……”王柳氏一把抓住王老黑的手，死死的抓住：“我不走……”

我不走好不好？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不是怕死，而是她还有牵挂啊。

看着院子里天真无邪的孩子，她不能自私的说出这句话。

“莫哭！”王老黑沉下脸，恢复往日威严的神情：“老子这一去又不是一定会死在那边，只要我活着回来了，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们！”

语毕，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

“不多说 了，男人出门办事前，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会交霉运的！”

王老黑的背影渐远，声音却一直在回荡着。

直到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大门，院子中的儿子才传来稚嫩的呼唤：“阿爹……”

王老黑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他离开了，这一别，或许是永别。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他会买来好酒好肉，好好的陪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再好好的和老婆儿子说说话，再最后一次教导儿子，该如何做人做事！

可惜啊，他没有时间了！

很快，小五等人也陆续集合起来，他们带上了自己所有打仗要用的东西，和其他即将出征的人不同，他们的腰间都别着一沓纸钱。

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他们这些人还没矫情到要给自己准备纸钱。

而是打算在出城后，再最后去给坟山上永远沉睡的亲人上一次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