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般纯白的发丝垂落在两侧，和桑多涅一模一样的面孔说明了它的身份。

被机械管道连接的身体有多处肉眼可见的机械结构，它那身躯或许的确早已不能被称之为人类。

团子又按了下屏幕侧面的按键，熟悉的清冷声音才再次响起：“好久不见，苏命哥。”

“团子没办法说话，只能依靠机器，”桑多涅站在团子身边，二人一对比就能发现除了发色几乎一模一样。

桑多涅的发丝是茶褐色，而团子就像是褪去了一切色彩后单调的白。

“所以你和团子，到底哪个才是桑多涅？”苏命有点懵逼，虽然之前有听桑多涅讲过一遍，但记忆的容器这么抽象的名词还是很难理解，毕竟在他看来团子和桑多涅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真正的桑多涅在十年前的某个雪夜死去了。”

团子的第一句话就直接给苏命来了个开幕雷击，“保留下来的其实只有桑多涅的记忆，还有这具被机械填满的身躯。”

“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团子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容，苏命不能理解为什么在现在它还能露出这样温暖的笑靥，就像是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原本的身体早就被机械全部替换，这样的‘我’还能被称之为‘桑多涅’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保留着名为桑多涅之人记忆的容器？”

团子勉强抬起被透明管道缠绕着的右手，脸上的笑容从未发生过变化，双眸一直注视着苏命。

是注视着苏命，又像是透过苏命看到别的什么曾经留下的痕迹。

苏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到了嘴巴却没有说出口，他透过团子的眼神看到了温柔的喜悦，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想念了很久的事情。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少女，为何会有莫名的熟悉呢？

“五年...我用了五年制造出了桑多涅的躯体，在将记忆传输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没有心的人就算外表再怎么像人也无法真正接受那段只有心才能理解的过往。”

“记忆传输崩溃后，桑多涅变成了留存曾经记忆的团子，还有承载现在的执行官第七席木偶桑多涅。”

“我的身体几乎无法移动，只能借助机器人的外壳行动，平日也都只是作为陪伴在桑多涅身旁的机器。”

“你...可以抱抱我吗？”

团子俏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有些奇怪，就像是有条弦终于绷断，再也忍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

苏命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只是伸出手的时候还是迟疑了片刻，团子就像脆弱的花骨朵，轻轻触碰就会分崩离析。

眼前再度出现短暂的画面，那是全身蒙上一层白霜的桑多涅被抱进某台机器的画面，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最后缓缓盖上机器的外壳，无数机械管道刺入少女早已失去生机的身体。

“系统，乐园可以做到。”

【——*****——】

“经历这么多次早就习惯了，你也该习惯我的性格了。”

【警告，乐园会崩溃】

“是吗，那至少也还能再用这一次。”

“我的‘尸骸’早就不计其数了吧。”

陌生又熟悉的手掌放在机器顶端，苏命沉默了许久才认出那是他自己的手。

无数冰花绽放，温柔的就像是编织梦境般，而画面中的手臂也逐渐被寒冰冻结。

破碎的记忆碎片消散，苏命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珠，在坠落的过程中就冻结成了冰珠，掉在地面碎裂成无数透明的碎片。

苏命俯身轻轻拥抱住机械内脆弱的团子，极致的寒冷瞬间就在身上覆盖了一层冰霜。

团子只是微微抬起手腕，用手指触碰到苏命的脸颊，熟悉的触感让它仿佛又感受到了曾经的悸动。

它只是机器，没有触碰的感觉，就算是拥抱也只能带来极寒。

“谢谢。”

团子轻声说着，两条机械臂轻柔的将苏命推开，它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这样就好。”

“你...在这里面不冷吗？”苏命沉默了几秒后从桑多涅腿上扒拉下来了热乎的白丝，“要不试试最新的至冬白丝？”

团子莞尔一笑，端起屏幕认真的写着：“等我能站起来的那一天，一定。”

“那就一言为定。”

苏命感觉一句不够严肃，于是就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承诺，执行官一言驷马难追。”

“我会等那天的到来，”团子的眼眸更加明亮，其中蕴含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直到很久后苏命才明白那是“希望”。

曾经有人告诉过团子，他会成为它的心，去亲手创造他们的未来。

他从未食言，所以它从心底相信。

相信这束光所带来的希望。

机器人的身体缓缓闭合，极寒逐渐消失，团子伸出右手拍了拍桑多涅的脑袋，清冷的声音依旧：“有了心的感觉怎么样？”

“嗯，很舒服，啊不...很神奇，之前许多不能理解的感情现在都明了了！”

桑多涅捂住嘴，俏脸微微泛红。

“桑多涅，我们是一体的，就算你藏着不说我也能感受到，”团子冷静的戳穿了桑多涅的小心思。

难怪都说爱情会让人迟钝，平时聪慧机敏的桑多涅竟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欸欸欸？！”桑多涅睁大了双眼，这才发现她忘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在她大开特开impart的时候团子也是能感受到的，她们从最初就是共享感官的关联。

毕竟桑多涅的身躯最初本身就是用于移植全部记忆的，自然也就包含感官的转移。

过程中的意外虽说导致记忆转移失败，但感官转移却顺利完成。

某种意义上来说团子确实一直陪伴着桑多涅，从身体到灵魂，她们本就是一体的。

苏命直接震惊了，这不就等于一次直接夺走了两次？还能有这种展开的啊。

团子则是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毕竟早在很久之前就认定苏命了。

就算做这种事也是水到渠成，没什么好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