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春生气喘吁吁紧赶慢赶地回到了黎府。沈流英今个也是早早就起了，要不是出去会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她早就自己去看榜单了。见春生焦急地赶回来，神色匆忙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落榜了，她难免有些难过。

不过好在她很会安慰自己，暗想着没事，就当试试水，不行的话下次再来，可惜自己今年已经十六了，若是这次不中……就会被官府强制婚配了。但是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不行就先假订婚……

春生见小姐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小心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流英摇摇头，问道：“结果如何？我，我可是落榜了？”春生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担心自己没有中榜啊，“小姐别担心，小的刚去看了，您中榜了！”

“真的？”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露惊喜。

“真的！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春生无不激动地回道。

沈流英上前两步，“第几名？”

“第八名呢！”沈流英喜不自胜，这个结果好的出乎意料，这不仅仅是自己去参加省试的敲门砖，更是自己免除官府强制配婚的有力证明，以后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了，我师兄呢？他考得如何？”激动过后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师兄。

春生恭敬回道：“闻公子也中了！是第一名呢！”

师兄真不愧于是师兄。“我们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吧他也一定等急了！”说着提起裙摆，小跑着去找黎阳升。

“哎，小姐你慢点，免得摔了！”春生赶忙在后面追了过去。

黎阳升得知了她和闻楷都中榜的消息也很是高兴，不过并不见丝毫讶异，想来是心中倚信他们，“父亲，这都是您的功劳！我和师兄都应该好好谢谢您”她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言辞恳切，“您有什么想要的吗？”这些日子以来，黎阳升帮了她很多，她也想做点什么来让他开心，之前虽然给他按过肩，做过饭，可这都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是你们自己的功劳。”黎老先生笑眯了眼，“缨缨长大了！”不过说起想要什么，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自那人走后，仿佛连带着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除了他这个个人外。他的生活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别的色彩了，又何谈喜好。怅惘悠远的目光望向碧蓝的天空，他听见自己违心地说道：“没有什么，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李伯听见这话，恍惚间心痛不已，怎么会这样呢？若非是他一直陪着老先生，他都以为从前那个不爱读书，性子跳脱的黎府三公子是自己的幻觉。怎么会没有想要的呢，只不过是他知道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罢。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清醒，越是清醒，便越是痛苦。

李伯有时候宁愿他过得糊涂些，也好过这样被时光钝刀子磨肉似的自我折磨。

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些松快的日子，是三公子和那个人的。

这些年，他的心里又该有多苦。李伯想的愈多，就愈加痛惜自己的主子，当初他不顾及家人的阻挠，为了那个人，毅然决然地脱离了宗族。这些年，他又有多煎熬。

“缨缨，你好好的，就足够让我欢喜了。”黎阳升温柔地摸了摸沈流英绒绒滑顺的发顶。

沈流英则是想着虽然问不出什么，但是可以帮父亲买一副好的棋盘，父亲闲暇时就喜欢自己一个人下棋，有副好的棋盘，他应当会很开心的。

另一头的闻楷也收到了中榜的消息，在知道缨缨也中榜了，瞧着竟是比知道自己中榜的时候都要高兴。仁和从前还不理解大少爷的做法，如今却是觉得，不论换做是谁，在遇见沈小姐的时候都难免不偏心。

“仁和，随我一起去准备一份贺礼，你去安排一下马车。”闻楷忽然道。

听这样子竟然是要亲自去选礼，像是这样的事，大少爷以前都是直接交代给他去做的。那这份礼八成是给沈小姐准备的，仁和一边猜测一边应和道：“是，公子。”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好事往往都伴随着坏事。

“你们听说了吗？黎府沈小姐中榜了！”

“早就知道了，也就你消息迟钝。”

“听说沈小姐还有继续向京城赶考的想法，哎，你们说，她是不是想……”

这话虽未说完，但是大伙儿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另一个人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道：“我觉得是，沈小姐可能自持美貌，这次中榜也的确说明她确实有些才情，想要一争高位，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嘁”有人讥笑一声，“还不是有个好父亲，你看看她父亲是谁？若是我父亲是黎老先生，我也能中榜！”说完还觉不甘：“作为女子，整日里不想着怎么嫁个好人家，反而贪慕虚荣，就想着怎么和男子争抢，还心比天高地想到皇城去！”他以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对众人又道：“这哪里是想争份功名？这分明是觊觎着上头那位呢！”

第68章 现实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出格，但众人心底其实是认同这个说法的。他们虽然追捧女子，但那是在女子们安分守己，认真履行为人妻女的责任的时候，在她们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为何大家不会去想若是沈流英能更进一步，会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呢？先不说她能不能更进一步，便是真的幸运将来能够踏入皇宫，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为官的先例，就是当初那个靠着她爹的贺宜，在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文官罢了，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影响。

可以说，女子或许可以受到万千宠爱，随便她们怎么娇奢享乐，但是是不被允许在男人的领域有一席之地的。

这个道理，人人的心中都再明白不过。而此时，沈流英就是那个唯一试图打破壁垒的人。

流言愈演愈烈，比当初沈流英的美貌传播的速度还要更加迅速，蔓延波及的范围还要更加的大。

当沈流英在晚间消食的时候听见了由春生传达的外面的流言蜚语的时候，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她自认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们怎么说去，左右也不能伤她分毫。她的目的始终很简单，那便是到皇宫中去，拿到神器。若非是为了抵挡凌江国的强制婚姻，顺利拿到神器，做不做官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的影响，她也从不在意。

再说了，就算是她真的有心，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吗？

啾啾早就说了，这凌江国的皇帝是个性冷淡！

既然是个性冷淡，那也代表着他哪方面可能不行，所以，谁没事去找一个身体有疾的男人。

这虽然是她的妄自揣测，可也是有依据的。旁人说了那么多遍的凌江国皇帝，她便没忍住好奇心打听了一下，这皇帝都而立之年了，也就是三十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能靠近他，天天沉迷于政务，热衷于加班，这明显就是身体有隐疾。

更何况还不止是她一个人这样想，很多百姓茶余饭后也会偷偷聊上两句。

可显然春生不这么认为，正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这样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自己小姐这么好，可不能被外面那群无知嘴碎的人给祸害了。因此难免担忧地对沈流英道：“小姐！您也忒不上心了些。这些流言传了出去怕是……怕是会毁坏您的名声啊！”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若是这些流言真的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极有可能会影响小姐日后的择婿，怕是极难寻到一个好的正夫啊。

这正夫的地位之重是每家有女儿的父母都知晓的，正夫不一定形貌不凡，但一定要人品端正，贤良恭俭，家室也一定要好，不说是权贵豪绅，但最起码得镇得住底下的平夫，侧夫等。

若是正夫未曾选好，后宅不得安宁那都是小的，他自小在后宅里长大，见惯了不少男子为了争抢女子打得头破血流的，甚至还有不少闹出人命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丽质天成的小姐，心中又忍不住冒出愁绪，便是不说其他如何，便是小姐这张脸也不像是日后会嫁与籍籍无名之辈，否则怎么护得住小姐啊。这正夫的选择便更应该慎重了。

沈流英根本就没打算在这个世界里成家定居，因此也便不存在春生的顾虑，甚至还隐隐希望名声差了才好，名声差了就没人来提亲了。“春生，你多虑了，随他们说去呗，左右不会到咱们跟前来说。”

春生听此，稍一想象旁人对着他们说那些污言秽语，心头便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了一把火：“他们敢！他们要是敢这么当面污蔑您，小的，小的就去跟他们拼了。”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可见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沈流英真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一向看着身形瘦弱，平日里几乎没发过什么脾气的春生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对自己好，沈流英心下熨帖不已。

“春生，”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是少见的轻柔，春生禁不住红了脸，“相信我，那些流言日后会不攻自破的。”

她并没有什么用自己的所学所识来改变这个朝代或者是说是用什么先进的思想来推动这个朝代的意图，更没有什么制造热兵器，增强国家武力值的崇高意识。

她只想尽力寻找到神器，在赡养黎老先生后，可以尽快回到现代，回到那个不属于她的家，然后夺得她所需要的一切。

她都离开了这里，谁还能说什么呢？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会明白，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要去攀附皇帝。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那个本不属于她的家，可她清楚知道一点，自己是有些不甘的，可能是不甘于被人压迫打骂的几年，也可能是不甘于在孤儿院里苦苦煎熬的几年，也可能是不甘于自己打断了牙齿和着血泪往前爬的那几年……种种因，种下种种果。

她不恨贺晨曦，不恨贺书颖，更不恨贺家，可她心底隐隐明白，自己是有些怨恨薛敏的，在无意间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她头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存在，是不被人期待，也不被人允许的。

春生还是觉得自家小姐的想法有些太过天真了些，到底还是闺阁里的小姐，看事情太过简单了些。“小姐，但凡世家大族，都不会……”

“好了，春生”沈流英打断了他的话，可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总归是要离开的，“帮我再添些云雾茶吧。”

春生知道小姐这是不想再多聊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日后自己只能多多去替小姐留意了。“是，小姐。”

沈流英点了点头，只能对不起他的好意了。

其实她一直试图表现的冷淡一些，最好不要与旁人产生过多的交集，以免，到时候自己会舍不得这些人。

“宿主！”啾啾忽然从她怀里钻了出来，幸好周边没有旁人。

沈流英有些头痛地扶了扶额，道“又怎么了？”

“宿主！我刚刚探知到，皇城那边很可能不止一个神器！”啾啾橙黄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可是它很努力很努力才探知到的消息呢！

“以前你怎么没发现？”沈流英在高兴之余疑惑问道。

啾啾落在她的肩膀上，“以前，以前嘛，就是很有可能是离皇城有些远了，所以没有探知到，现在这冀州不是距离皇城近多了吗？”总而言之，就是不承认自己的能力有问题，就是这么自信。

沈流英勉强相信了这个说法。

“对了，宿主，你要做好准备了。”啾啾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

“就是，神器若是在别人手里的话，需要神器的拥有者心甘情愿地赠予才行。”

“为什么得神器的拥有者心甘情愿地赠予啊？不能抢过来吗？”

“宿主，不可以哦！”

其实她也没想过去抢，只是这么一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