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清河如同往常一样在纳质院内迎着月色散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谈话。

“沈大人长得就跟那画上的人儿似的，真好看！”

“那可不，沈大人还是百年来唯一一位入仕途的女子呢！”

“不过沈大人也真是可怜，陛下……沈大人……”似乎是怕被人听到他们编排帝王是非，这段话说得极为隐秘。

“沈大人如此才干，只不过是做个洒扫的小厮，实在是……”

“唉，可不是，不过上头的意思不是咱们能置喙的。”

那个最先开头的比较大胆的小宫人四处瞅了瞅，黑黢黢一片，什么也没有，他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怕什么？”

“这里没人的。”说着他又凑到另一个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听我那在御前侍候的亲戚说，今日沈大人”在说之前，他又看了眼四周，见一切如常才又道：“沈大人不知怎的惹了陛下盛怒……”霄清河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啊？然后呢？”

“好似是沈大人被陛下怒极之时扔出的茶盏伤到了头……”

“听说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这么严重？”

霄清河瞬间如坠冰窟，浑身都冷得厉害。

她受伤了，昏迷不醒，既是被皇帝所伤，那可有人会为她医治，女子珍贵是不假，可若是一国的帝王，他想要了谁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胸膛大幅度上下起伏，心脏慌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便要冲出去寻她，可是在踏出脚步的前一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着数次的深呼吸以及掌心处传来的痛意，理智渐渐开始回归，帮助他分析起了现在他所知道的一切。

纳质院周边常年无人问津，近些年来便是一直负责来此送膳食的老太监仿佛也逐渐忘了此处，做事的宫人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来来此附近，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有人来这里聊天，聊的还刚好是他在意的人，还偏偏被他听见了……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帝王真的砸伤了流英，那这等秘辛，没有帝王的允许又怎会被轻易流出……

这一切一切的巧合，无不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有人想要让他失控，或者说是尽快走出凌江国的皇宫。

“若是殿下连这个宫墙都走不出，我想咱们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殿下，褚某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我想要的，等殿下出来之后再谈吧。”

“殿下，你总得让在下瞧瞧你的手段吧。”

……

是他，霄清河自嘲一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在皇宫里都能安插上人手来。

那流英呢？她可还好？若是这个消息是假的，是他编造的来诓骗他的还好。可若是真的呢？若是真的，他几乎不敢想象有这个可能，光是想到这一点，胸腔里便又燃起了沸腾的炙热火光，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行，他还是要去看上一看。

本想着再等几日，可现下看来是不能再等下去了。陷阱也罢，是利用业务方，他都要尽快出来。

抬头看向远处漆黑天幕上挂着的月亮，霄清河想起了前世里粉丝们为她起的绰号，就叫月亮。

长夜不得眠，明月何灼灼。

他的眸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若是现在的霄清河无法保护你，那便让漠北的二殿下来守护你吧。

我的，月亮。

……

“沈大人精神瞧着还算不错。”徐清泽一边帮她将额头上的纱布拆开换药一边道。

沈流英敛目，微垂着头，原本昏暗的室内已然明亮了许多，这是宫人们重新点上蜡烛的原因。

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下，徐清泽的侧脸线条干净好看，气质温润柔和，也许是时常待在药房里，沈流英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药草清香。

他认真换药的时候有一种仿佛能轻易安抚人心的奇妙魅力，让人不自觉随着他的动作放松下来。

“这都有赖于徐太医的妙手仁心。”

“沈大人言重了。”

待再次将她的伤处包扎好，徐清泽谨记自己作为太医的职责，“想来是要委屈大人一阵子了，这段时间以来还请大人清淡饮食，牛羊等发物不可食，切记不可忧思过重。”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提点什么，沈流英下意识抬头去看他面上的神色，企图看出点什么，然而什么也看不出。

“沈大人的腿伤并无大碍，每日敷用臣的膏药，只是需要卧床休养几日。”

“不日后便可痊愈。”

话刚说完他好像已经自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也没有去质疑为何她能躺在这勤政殿的偏殿。

“沈大人若是无旁的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等等，”沈流英唇色苍白，眼含期望的看着他，“徐太医，我头上的伤……”

被少女那似含着无限春波的眸子希冀着，徐清泽的心不禁一顿，他看似镇定地别过眼，“沈大人放心，微臣有祛疤的良药，您不必担忧。”他以为少女是害怕自己的额面上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其实按照徐清泽本身御药堂院判的身份，也算是个从四品的官员，根本不必对沈流英这样的小官如此尊称。可是徐清泽自认自己所见的不会有错，旁人都道陛下有多么厌恶于沈大人，可如今看来，这个‘厌恶’，怕是另一个意思了。

说不准，他看了眼半躺在床上的沈流英，如墨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越发衬得她容色如雪，精致的小脸苍白得惹人怜惜。他很快重新低下头，如此佳人，帝王心生绮念也是应当的。

“……多谢徐太医。”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她眼里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人也跟着慢慢侧躺回去。

徐清泽不知道为何被少女眼中的失落感染，心也不自觉跟着疼了一瞬，“沈大人想必还未用过膳食，还是用碗清粥再躺下吧。”他不自觉补充了一句。

沈流英点点头，一旁的宫人们在徐清泽开口的时候就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