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萧韶在照月下榻的驿馆，陪着小公主东拉西扯的闲聊了好一会儿，终于绕开了那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话题。小公主对于聊什么话题，也不是很在意，只要她的韶哥哥陪着她就好。更难得的是，今天母亲有事出去了，没有人来管着她，她就更高兴了。

兄妹二人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有南离的官员前来求见国君。萧韶听闻消息后，便有不好的预感。因为，若非大事，南离的官员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了。片刻后，黄内侍手捧一封书信，匆匆忙忙的来到国君跟前。

萧韶一见那信封上并排粘着的三根鸟羽，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他接过书信，见信封上盖着北境驻军的印章，脸上的神情又凝重了几分，曦祜真的要打算动手了吗？

“世人都说五国并列的局面已将近百余年，曦祜不会挑起争端，你却似乎笃定了曦祜会开战，怎么你很想打这场仗？”

萧韶拆开书信的同时，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想起了几天前爻涘这句话来。自己当时回答的是：他不想打这场仗，但正因为不想打，才不得不做好应战的准备。只是，现在北境的边关急报呈现在自己眼前时，他依然有些不真实感。

“曦祜调集大军，驻扎在与南离北方边境处。”这封急报是北境守军将领——付老将军写的，一如老将军往昔的风格，没有多余的寒暄，开篇便直奔主题。

萧韶将急报快速看完后，竟有种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地的感觉。终于踏实了，但也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将急报收好，对一旁的黄内侍道：“通知颜相、越太尉，速到御书房去商议要事。”说完，他看了看乐胥，今天说好是来陪着丫头的，他这一走会不会又把人给弄哭呢？

“乐胥……”萧韶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韶哥哥是又要去忙国事了吗？”乐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焦急为难的样子，抢先一步开了口。

“嗯。”萧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一边暗中观察这小丫头的情绪变化，就怕她又开始哭起来。

谁知，这次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小丫头终于懂事了一次，既没有大哭大闹，还异常的通情达理。

“那韶哥哥你先去忙吧。”乐胥之所以这么听话，是之前听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无意中提起过，男人在忙正事和大事的时候，作为他背后的女人，要学会包容和支持，不能不明事理。

“啊？”萧韶见人不是说的反话，也没有要哭闹的样子，心道：这小丫头今天转性啦？他哪里知道这小丫头从身边嬷嬷，那里听来的这套理论。心里虽然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但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好。”

他本想说得空了再来看她的，但想着方才的急报，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抽不出时间来看她了，便只得作罢。最后，萧韶只是对小公主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随从回了王宫。

萧韶刚到御书房不久，相国颜伯如和太尉越英也双双赶到。二人行礼之后，萧韶便给二人赐了座，等二人坐稳后，便将方才收到的急报递给了二人。

颜伯如与越英对视了一眼，便由颜伯如接过书信，将书信在两人中间展开，一同阅读了起来。两人脸上的神情由方才的轻松，变得凝重，颜伯如没有说话，只是将信件收好，递给了黄内侍。

越英反应就比较直接了，他看完后站了起来，对萧韶道：“陛下，曦祜这是……这是打算和我们开战啊？”越英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大国与大国之间，都多少年没有直接交战过啦？这要真是动起手来，那可就要乱了啊……

“你先坐下，之前不就有准备了吗？”颜伯如拉着越英坐下。他看了看君王的脸色，心情也有些沉重，竟然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可是，这不一样啊……”越英自知失礼，也就顺势坐下，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大国之间边境冲突的情况发生。但最后都是在邦交斡旋上解决了，屯兵边境也只是互相震慑，用以在谈判桌上增加的筹码罢了。真正到两国刀兵相见的地步，这近两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是以，越英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之前收到北境的密报说，曦祜兵马有异常调动，南离方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曦祜方面和他们南离坐下来谈。可现在曦祜除了兵马上的调动，邦交上却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此番作为，是为了增加谈判桌上的筹码，还打算来真的……

“颜相如何看待此事？”沉默了片刻后，萧韶看向颜伯如问道。

颜伯如却不答反问道：“陛下，曦祜派来悼念的特使，可从汤池城出发呢？”

萧韶回想了一会儿，才道：“书信前些日子送来的，应该是出发了，按照时日来算，想来不日就能抵达上墉。”

虽说两国之间关系不是十分融洽，但这次南离先王的葬礼，曦祜还是派出了特使前来悼念。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所以南离国内大部分官员才断定，此次曦祜兵马调动，只是为了在谈判桌上取得先机。

“如此，便做好应战准备，等曦祜特使抵达上墉后，再探探他们的口风。”颜伯如停顿了片刻后，又道：“不过，老臣以为，陛下应做好最坏的打算。”

闻言，萧韶只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越英也是一脸的复杂，没有开口。因为他们都知道曦祜与南离过节已久，两国会起冲突也是迟早的事，此次会趁着这个时机发难，不是很意外。只是这个方式让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如果现在换作是曦祜国内动荡之后，又缝老国主去世，这样难得的时机，南离也不会就此错过，只不过方式和手段，不会向曦祜这样简单粗暴，不计后果罢了。

说到底，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诸国林立的乱世，已将近千年之久，那早已泯灭在史书记载中的大一统，久到似乎变成了传说。若真能打破现在的局面，恢复千年前的盛世，将是每个君王梦寐以求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