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听见君王的问话，越英立即道：“回禀陛下，我南离驻军共分为四：一是北境守军；二是东部驻军；三是中央戍卫军；四是西南边军。中央戍卫军本质是护卫都城安全，不宜上前线。西南边军面对的是以沂蓝为主的部落边民，不能轻易调动，动则易生祸乱。从距离远近来看，东部驻军是离北境最近的，因此，东部驻军最为合适。”

高坐之上萧韶看着颜伯如以往所站立的位置——文官首席，那里现在空空如也。战事一起，颜伯如就展开了与南离周边国家的邦交活动，务必或说服相助、或让他们保持中立。

萧韶回想起南离收到曦祜送来的战书并决意一战后，颜伯如提出向天下发檄文一事。大部分的官员都不看好檄文能起到的效果，没有落到实地的好处，只这篇站在道德高处，博同情的檄文，会有哪个国家愿意花费真金白银来替你打仗？当时颜伯如只是微笑不语，并未做过多解释，只强调，檄文一定要发，还要向全天下广而告之。

现如今，萧韶听着太尉越英的兵马调配安排，算是明白了那篇檄文真正要起的作用了。

那篇檄文一开始便让南离处在道德至高处，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要让那些国家知道，你不帮我南离，我体谅你有你的难处和计较。可你若是要帮他曦祜，就是站在了公理道义的对立面，想想你自己会不会被周围有心人，拿着这个现成的借口来做文章，进而乘机进攻？从而迫使各国出现相互猜疑，保持相对中立。

南离东部的驻军是为了防御以东渚为首的东部诸国而设立，本不宜轻易调动，可是几天前，那篇檄文发出后，东渚国君爻单的回复却很有意思。这份国书里爻单先是不知所云的讲了很多，最后几句了才道明真正意图。

爻单大概意思是：你们这两国，曦祜和南离，一边是我多年老友，一边是我近年来最大的商贸合作伙伴。我是既不想得罪老朋友，也不想和你的贸易黄了，于是，我决定两不相帮。

我既不会伙同曦祜一起来打南离国土的主意，也不能站在南离这边共同讨伐曦祜。最后末尾还整了这么一出：虽然我打算两不相帮，但也不能看着老友和伙伴见死不求，如果你们两边有需要，粮草、皮毛、铁块等所需物资，我可以考虑以战时最优惠价格，出售给你们。

这一番话把东渚商人立国的特色体现得淋漓尽致——你俩打你们的，只要不耽误我赚钱就行。

虽然东渚既不想得罪两边，又想两边讨好的做法非常油滑，但东渚历来讲究重利、守承诺，能让他们保持中立对南离来说也算达到目的了。如此一来东部驻军的调动他们也少了许多顾虑。

如此兵马一事算是解决了，可银钱粮饷又该怎么办呢？看东渚的这番回复，早前与东渚太子定下的策略，看来现在也暂时用不上了。

萧韶现在是有些焦头烂额了，之前他虽预想过这场仗不会顺利，但一开始北境守将被敌人收买，烧毁北境储备的粮草，损毁辎重，导致他们出师不捷，北境兵力损失过半。现在还要为银钱的事情发起愁来。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萧韶继位之前在他的认知里，南离财力虽及不上东渚，但也大差不差才对。然而接下战书，两国交战已成板上钉钉的事时，太仓令令尹才期期艾艾的说出了实情。

太仓令是掌管国库的官职，而现任太仓令令尹——尹安是新官上任，这人资历浅、没靠山，以前在太仓司也只是一个办事小官员。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为何成为了现任太仓令令尹呢？

答案说来有些可笑，“二王之乱”中，各司各部都有不少官员站出来反对萧勖和萧彧继位，因而遭此屠杀的官员无数。这其中就包括太仓司，时任令尹被杀，有的官员选择顺从，有的官员选择了外逃。顺从的官员最后被新君清算，外逃的官员有的死在了途中，活下来的也不能再得任用。

而他尹安，因为无处可逃，且官小位卑，反而稀里糊涂的逃过了一劫，因此，在新君登基以后，太仓司里数来数去他竟成了最有资历和经验的一位。颜相还破格约见了他，这之后他就被任命为太仓令令尹一职了。

本来升职加薪是件好事，但等尹安将太仓司的账目清算出来后，却高兴不起来了。国库现在的情况是，账面上还有不少银钱，但实际上库存的银钱不多，国内的各项开销，在加上与曦祜的战争，只怕撑不过两年。这还是在乐观估算下的结果。

听到这个结果的萧韶，以及颜伯如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有缓过神来。特别是颜相如，他本来位高权重，又极得先王信赖，因此他为了避嫌，除了自己手中的事物，甚少主动去插手其他司、部的事物，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的状况……

当时“二王之乱”时有不少人趁乱四处烧杀抢掠，看来这太仓司也没有幸免，只怕敢把主意打到太仓司头上的不是一般人，现在要想筹集军饷，只能从这些人身上下手了。

禀明意图之后，萧韶恩准了，只是这人选本来定的是颜伯如，但曦祜却提前偷袭，颜伯如就得不得立即启程前往周边各国进行邦交活动，这追究银钱一事，却没个合适的人选了。

尹安今年三十有三，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升官以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这段时日就为了筹集银钱粮饷一事，愁得白发都长出来了。南离在几国中本就不是很富裕，这段时间来，更是开销巨大。先不说那些战乱起后流民的安置费、沙场战死军士的赏赐，战士将士的抚恤金，战后国内的恢复，这些还没个确切数的账目。就说最近要用到的能确定数额的开销：先王的葬礼、新君继位的国典，虽说新君下令继位典礼一切从简，但再怎么从简，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哪一样不是银子流水一样的泼出去，还见不到回头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