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尉大人——”萧韶已经震惊得抓住扶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越家现在风头太盛，即便为了避风头，也不该抛弃自己的后嗣啊！

越英却是带着沧桑，道：“做父亲的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何况是这些身后功名呢？”

这话却是触动到了萧韶的心了，当初他阿爹为了替自己扫清登基路上的障碍，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越家三父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韶也不能强硬拒绝了。

“待孤同长公主商议后，此事，再行定夺吧！”

越家三父子离开后，萧韶便去了趟长公主府邸。将越屺的请愿，一一说给了萧凰听，萧凰听后久久未发一语。沉默在姐弟两人间蔓延，时间的流逝也已经变得虚无。萧韶是黄昏时来的长公主府，到现在夜幕已经四垂。

“我同意了。”良久的沉默后，萧凰终于开口了。

“啊？！”萧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阿姊说了什么，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是既希望阿姊能答应，从此有个人陪伴也不会那么孤单冷清；同时他心里又不希望阿姊答应，这样就多了一个人在阿姊身边。而且，以他的观察来看，阿姊对越屺不是没有感情的。

萧凰道：“越家虽然没有不诚之心，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外面多的是想借着他们的名头，搞事之辈，不可不防。如今他们愿意主动献出诚意，岂有拒绝之理？”

萧韶听阿姊说了一大堆国事上，却没有半句提到自己，不由道：“那你自己呢？”

“我啊……”萧凰带出些回想的神情来，嘴角露出微微的浅笑，半晌才道：“越梓安……是个可爱的人！”

“……”萧韶见阿姊的神情，又亲耳听她说出这话，还梓安梓安的叫得亲密，显然是对越屺有意思的，但心里就是觉得堵得慌。心里不由生出些感慨来：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阿姊，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你同意了，那便依你吧。”

萧凰听见弟弟声音闷闷的，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道：“放心，阿姊永远都是你的阿姊！”

等送走了闷闷不乐的弟弟后，萧凰却是一个人发起呆来，她似乎回到了那年御花园中，两人初次相见的情形，脸上的笑容温柔恬淡。半晌之后眼眶却突然有些红了，她没想到这一生，还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不违背立下的誓言，就不要高官厚禄，舍弃名誉地位，只为了和她相守而已。

有了长公主的首肯，这件事进行得就很顺利了，越屺如愿的进了长公主府。越英和越承的爵位却依然还在，只有越屺不能再担任右将军一职了。君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见着一年多来，他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越屺那小子不见憔悴，反而还胖了一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君王这次离开上墉，便将越屺调做了京畿营都尉，内有颜伯如看着，外有越屺守着，加上自黄羊氏倒下后，遗老遗少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望眼整个朝中，再没有一人有能力掀起风浪来，因此萧韶才敢如此放心离开上墉，前往罛国。

“发什么呆呢？”颜勎那手在萧韶眼前摇了摇，终于将人神思拉了回来。

“对了，你方才说，你们蹲在路边？”萧韶突然想起之前那事，开口问道：“你们的仪仗旌旗呢？”

颜勎心想：你这老半天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呢？思维要不要这么跳跃？方才不是在说正事来着吗？

“你说不要招摇，所以我就没带仪仗，就带了四个人前来，旌旗原本是立着的，后来风大太招风了，就给放下了，谁知这刚放下没多久你们就出现了。完了我一见到你激动，就忘了叫他们把旗子给竖起来，这才造成了误会。”

萧韶默默的看了颜勎一会儿，忽然有感而发道：“西北的风沙真是可怕，竟能连脑子都能给吹没了。”

“你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了多久吗？”颜勎怒道：“要不是脚都站麻了，我也不会蹲着。”其实一开始他也是保持着形象站着，准备王架的。

“这官道附近就没有个，茶坊供人歇脚什么的地方？”萧韶问道。

颜勎给了他一个“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懂了吧！”的眼神，道：“这一路走来，你看见几个过往行人？会从这里过的，大多都是商队，以前这里山匪横行，他们跑一趟商，往往还要顾镖师随队。与西北各国的商贸利益，本就不丰厚，这一趟跑下来，不仅有性命之忧，除去往来的各种开销，利润就更薄了。因此愿意跑这条道的人也越来越少，茶水摊开在这里，只会亏本经营不下去。”

听他说完，萧韶感慨了一阵，又听颜勎说道：“西北的苦寒，不只是环境啊！”他从繁华的上墉来到此地快两年时间，对此是深有感触。

听颜勎讲完后萧韶一阵沉默，以往西北的种种，他都只在书本和别人的口耳相传中，到底没有切身感受来得真实啊！

见萧韶沉默，颜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我们这多国互市正式启动后，相信这里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萧韶听好友如此说，也逐渐释怀，西北郡的情况要改便，也非短时间便能出成效的，也只能一步一步来了。关于西北边塞的苦寒，萧韶先是从迎头的那场风沙领略了一二，随后在好友的讲述中更近了一步，现下行驶在官道上，马车竟开始颠簸起来，他算是又有了新的认知。

“对了，之前你暗中调查的事，进行得怎么样呢？”为了转移注意力，萧韶问起了那件只有两人才知晓的事。

颜勎却回他一个“等了你这么久，你总算提起此事的表情”，压低声音回答道：“有点儿眉目了，但不知道真假，至于效果是不是真如书中记载的那样，还要等找到后，试过才知道。”

萧韶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那就好，这也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