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紧接着便是君王驾崩的消息，猝不及防的被告知天下。

兄妹俩虽然知道这消息迟早要被天下人知道，但没预料到消息会这么快被泄露，更糟糕的是东平侯还拿出了证据，证明先王的确是中毒而亡，而非病故。而从先王卧床不起，到驾崩的这段时间里，陪着他的除了瑞珠夫人便是五王子和六王子。

而恰好他们有着充分的动机和下手的时机，且这件事瑞珠夫人也的确撇不开干系，因此，目前舆论对他们非常不利。

消息被公之于众后，原本就对瑞珠夫人及其兄长把持朝政，但却碍于政令皆以君王的名义发出，而有所不满的臣工，此时总算是等来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弹劾廷尉善保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如雪片般堆积在相国大人的案头。

曲载甫今天刚到曹议司的时候，就见到议所的官员抱着厚厚一大摞折子，往他的案桌上放。

“今天又有这么多？”曲载甫看了看那高高的几摞折子，随口问了一句。小吏见礼之后，简短的回答了几句，便行礼离开了，留下相国大人坐在椅子里，对着那一大摞折子出神。

自从君王病倒之后，宫中那兄妹俩便已经数次找他，明示暗示的谈过话了。以利诱之；以权迫之，希望他能站在两位小王子这边，力保两人中的一人，能顺利继位。而面对兄妹俩的软硬兼施，曲载甫与先王图尔塔打了几十年的太极功夫，早已炼制炉火纯青，对付先王他都游刃有余，何况只是这过早便暴露自己的野心，却实力不足的兄妹俩呢！

想到这里，曲载甫不期然的想起几天前西南边传来的消息，他不禁摇头好笑，那位殿下竟打着这样的主意吗？这办法虽有些取巧，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因为先王的猝然离世，并未留下关于继承人的只言片语。现在无论哪位殿下，以何种方式荣登大宝，最后在史官那里，都免不了被记下不光彩的一笔。

而如果有资格的继承人只剩下一人，且其本人也一直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中的时，这人无疑是最后的选择，也将是受到口诛笔伐最少的一位。现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清河郡侯也有此想法和打算。但这位清河侯却已经过早的就参与到了这场争夺中，想最后做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只怕不容易。

说来还是那位殿下好算计，当初到了封地之后，便讨了道旨意，先一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起来看热闹。听说这段时日他也没闲着，把妻桑部落给料理了，如果他没记错，六公主的生母就是妻桑的公主。想来当初那位殿下执意带着六公主去往封地，也是早有这个打算吧。

他这看似放弃争权，以退为进的做法，不仅赢得了先王的赞誉，得了个好名声，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那几位放松了对他的警惕。等国内这几位斗得两败俱伤时，他再出现，以逸待劳，胜算总比现在大得多。

无论是北禺王还是这几位争夺者承认还是不承认，其实他们都已经在用他们不喜欢，但却已经形成下意识反应的方式，来争夺这王位了——北禺王养蛊式培养和挑选继承人的方法，而且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还是出现了。

到最后，无论是哪位殿下登上王位，都是按照其父意志一步步走过来的。以结果论来说，先王的目的倒也算是达到了。

“咦……”思及此，曲载甫不禁小声念叨着：“我就说这父子俩是最相似的吧。”只是可惜了，先王不喜这位殿下身上有着巫月氏的血统，一方面想栽培他，一方面又要防着他。要是早点做下决断，北禺这场内乱也就可以免了……

随即，曲载甫又不禁怀疑，如若在先王身体尚能自理的时候，便公布继承人，这样真的就能免于内乱了吗？狮王已经年迈，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已经成年子嗣，个个都已经磨利了爪牙……只怕不厮杀到最后一刻，决出最后胜利者，没有人会甘心就此退出吧？

这么看来，这个局面是迟早要出现的啊！只是这国内一乱，周边可都看在眼里的，众小国不谈，东渚那边可是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的啊，那个国家下至平民上至百姓，可都是商人本色——唯利是图。

想到这里，曲载甫随手挑了几本言辞激烈的折子带上，准备进宫一趟。

穹宫里，还没等到曲载甫到达，兄妹俩早就已经吵开了，宫人内侍被赶了出来，空旷的宫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我说一开始就公布那老头儿的死讯，你偏要拦着，这下好了，十日都不到，弹劾我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善保尽管提醒自己声音不能太大，可说到最后却忍不住拔高音量，显然是怒极了，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你以为那些大臣说我的就少了吗？”瑞珠夫人尖锐的嗓音，强行打断了兄长的牢骚，道：“哼，说我什么牝鸡司晨、祸国妖妃……难道我忍受的就比你少吗？当初我拦着你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她这一通吼完，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处处不顺，她心中的郁气也憋了许久，今天算是借着这个机会一并都吼了出来。

善保见妹妹已经不顾形象的大吼大叫了，他的气焰顿时就弱了下去，又见她那大口喘气的模样，心里开始担忧起她的身体来。

于是放低姿态和声音道：“我不是要责怪你，实在是这十多天来，阿乞言那边一步步逼得太紧，消息被他捅出来之后，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人，全都倒戈到他那一边去了……”

善保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得赶紧想想法子，要是被阿乞言打进来了，失去眼前这荣华富贵倒也罢了，怕就怕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