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颜伯如进来行礼后，萧韶赐座，笑着道：“仲父这是和越太尉商量好了的吗？他这前脚刚走，你这后脚就来了。”

颜伯如一边将三人整理出的方案递上，一边想：这老越还真跑来向陛下借马呢？

萧韶将方案仔细看了一遍，和他预计中的差不多，阿史那诺的要求也基本都满足了，效率真是不错，这样一来，只待明天廷议之后，此事便能即刻执行。

萧韶将方案收好，看着正悠闲喝着茶的颜伯如道：“辛苦仲父了，此事事发突然，你们还能在短时间内拟定出这套方案来，仲父真乃国之柱石，南离之幸。”

“陛下过誉了，这也是越太尉和尹令尹的功劳，老夫不敢独领此功劳……”颜伯如悠悠的回答道。

萧韶知道颜伯如来找自己，不单只是为了方案一事，早前的那番谈话，这位心思敏捷的仲父肯定已经猜到了一些，但现在他却只字不提，可见是在等着自己主动开口。颜伯如同样也明白，陛下看出了他此番前来，另有目的，但却闭口不谈，真是孩子长大了，心里有了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跟长辈说了。

一提起这茬，颜伯如就想起，自己那还远在边塞吃沙子的儿子来，一个两个的都是些混账小子。颜伯如看着御案上堆叠着的折子，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罢了，都是前世的孽啊！

“陛下这是看了快一下午的折子了吧？还是歇一歇吧，仔细累坏了眼睛。”

萧韶想也不想的便答道：“仲父不用担心，孤昨前天才去郊外的别院里，好好的休息了一番，现下不累……”说完，顿住，自己一时口快，差点便将去了香积山一事给说了出来。

颜伯如却只当没听见，道：“陛下知道保养自己的身体，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呢。”

萧韶见状，跟着岔开话题道：“仲父也该好好保养自己才是，现在朝堂可缺不得你啊。”

萧韶说者无心，但颜伯如却听者有意，严肃道：“陛下慎言，整个朝堂唯有你才是不可或缺的。朝臣皆为陛下之臣子，百姓皆为陛下之子民……”

萧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让仲父有了顾虑，连忙宽慰道：“仲父，你从小就看着我长大，又是先王临终时托孤之臣。一直以来在朝政上兢兢业业，对我也是亦师亦父般谆谆教诲。这话你当得起！”

颜伯如心想这是打起感情牌来了吗？于是站起来，躬身一礼，道：“有陛下这句话，老臣便瞑目了，九泉之下见到先王，也可以挺直腰杆说，老臣没有辜负陛下之托。”同样也以感情牌回之。

“这好好儿的，仲父何出此言啊？”萧韶连忙几步过来，将颜伯如扶起，并扶他重新落座。

“老臣也是快到天命之年的人了，最近也时常觉得脑子迟缓，老是丢三落四的忘记东西，想来这岁月不饶人啊……”颜伯如感慨道，随即看着萧韶道：“如今陛下已经能独立主政，下面也有不少可造之材，只要稍加磨练便能独当一面。老臣想啊，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该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萧韶待颜伯如话音一落，便立即道：“仲父你身子骨健壮，头脑清晰，何来这些颓丧之言？”

颜伯如将君王脸上的着急和不舍看得真切，终于决定不再卖关子，直接挑明道：“陛下稍安勿躁，在将枢院处清理干净之前，老夫就是拖着这副残躯，也绝不退让。”

“仲父都知道到啦……”萧韶往椅子里一靠，像是在说给颜伯如听，也像是在喃喃自语般道：“仲父放心，他们怎配你以命相搏？”

颜伯如却是眉头微皱，提醒道：“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枢院处的任何一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么是跟随先祖四处征战，有从龙之功的；要么是拿出家资助先祖创业的，这往上数几代，还和萧氏一族有姻亲关系的。这里面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可思虑周全了吗？”

“仲父之言，孤明白。”萧韶坐直身体看着颜伯如，道：“可继续放任他们不管，这颗盘根错杂的大树，迟早有一天会将整个南离土地的养分，吸髓敲骨般蚕食殆尽。仲父可知，早年我二叔三叔争夺王位，背后便有他们在推波助澜……”

颜伯如虽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明白，早年“二王之乱”的时候，这两位中的哪一位都没有对枢院处的人动手，便知他们脱不开干系。现在听萧韶提起，便知肯定是找到了证据，这大概也是君王要除掉他们的原因之一吧。既如此，那便只有一个选择了。

颜伯如道：“陛下可有对策？若有老夫的用武之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随即将袖中一直带着的纸掏了出来，递给了萧韶。

萧韶展开一看，眼睛一亮，这是一份名单，确切的说是枢院处安插在各司衙门的人员名单。萧韶将名单放下，从御案下面也拿出一本折子来，递给颜伯如。这是一本参黄羊大夫的折子，其中罪名罗列清晰，足足八条大罪。但颜伯如看得，却眉头微蹙。

这上面的罪名虽然清晰，但若要仔细追究，却都是族中之人，或起幕僚手下干的，不能将罪名落到黄羊大夫头上，最多治他个“纵容手下行凶，管教不严之罪”。且这折子若一公布，简直就是打草惊蛇啊！

“这本奏折恐有不妥……”颜伯如斟酌着说道。

谁知萧韶却立即点头同意，道：“这是早年南离与曦祜交战时，我派太仓令收集整理的，罪名虽多，却不能落到实处，更不能将其一网打尽……”

“这事儿，本来过几天，我才打算跟仲父您提起的，但既然提前了，那就说明是天意——”萧韶来到颜伯如跟前，颜伯如立即起身，萧韶握住他的手说道：“此事，孤托付给仲父，暗中收集整理枢院处那些人作奸犯科，触犯国法的证据。这次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