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苏言的目光呆滞了。

苏成器脸上则终于露出失望：“苏言，你以为只有你，只有李本英有消耗性的技能？”

“你以为这些能突破表世界的玩家，就隐隐间猜不到真相？”

“那他们为什么……”苏言不可置信，但嗓子却像被生生掐住。

“苏言，你以为你是个正常人，但你才更像是个疯子，不是吗？”苏成器张开双手。

“在这里活着，有什么不好？”

“正如你的老师说的，我们能毫无负担地度过每一天，我们不用再承受‘惊悚’的生死威胁，承受痛苦的磨难。”

“这才是真正的‘游戏’啊！”

“可笑，太可笑了！苏言啊苏言，他们活得比谁都清楚，可你呢？”

“糊涂万分！”

最后一句话将苏言彻底击溃。

原来他一直想要解放整座城市的玩家，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拯救吗？

“错的，是我自己？”苏言按住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苏老大！不要信那小白脸瞎说！”农明远目露急切，想要赶往苏言那一边。

但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化作了冰雕，白西装淡然地从背后走出。

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苏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本以为这位最有可能是“逻辑自洽”，看来还是自己看走眼了。

不然，对方不可能输给苏成器的“主角模板”。

“时间快到了，苏言。”苏成器抬起头，看着渐渐亮起光的山峰。

“你做的不错，帮我找出了游戏里的不少bug，下一次重置，我会继续修复的。”

苏成器拍了拍苏言的肩膀，“只可惜，你，再也不用出现了……”

“‘失败者’，没有‘卷土重来’的资格。”

苏言抬起眼角，双眼尽是死灰。

天际，同协之光再次覆盖整个世界。

白色、单调的房间。

苏言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空白的天花板，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再起来。

房间内，红蓝两扇大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尽是白的无趣的墙壁。

“唔，果然，和其他人的房间没什么不一样。”

眼前，一道温和的笑脸挡住了视线。

苏成器背着双手，站在苏言的床前。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经历过一次重置之后，还能出现在里世界，给我带来这么一出好戏的？”

苏言两眼灰暗。

苏成器不依不饶，轻轻打了个响指。

很快，房间里的这张床也消失不见，整个房间成了全白的正方体。

苏言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脑壳像皮球一般，弹动了几下，然后继续形如死尸。

“别这样，我的朋友。”苏成器一脸心疼地将苏言扶正，背靠墙壁。

“虽然你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反派’和‘配角’，但你也是唯一一个如此和我站在对立面的朋友啊。”

“你就不想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苏成器终于笑了，因为苏言有了反应。

他眼里似乎闪过些许光芒，但又很快熄灭，他有些虚弱地伸出手指。

指的，是先前红门在的地方。

“那里，是虚假的现实。”

他又指向蓝门曾经的所在。

“那里，是虚构的理想。”

最后，他指着摆着床的位置。

“这里，才是我们的「人生」。”

“每一天，我们都从床上醒来，面对毫无色彩、毫无变化，日复一日相同的「今天」。”

“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最后要么进入虚假的现实求取幸福，要么沉浸虚构的理想追求自我。”

“其实，我们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变化过。”

“苏成器，你是在做一个游戏，你也是在成神。”

“你想掌控所有人的人生。”

啪，啪，啪。

掌声在房间内响起，越来越密集，仿佛不想要停歇。

苏成器语气满是惊喜：“果然‘最了解主角的往往是他的对手’吗？苏言，你不愧是最出色的玩家。”

他的头颅忽然调转一百八十度，直直盯着苏言的双眼。

“你既然早就明白了一切……那你，真的就打算到此为止了吗？”

苏成器眼中宛若一潭死水，又泛起择人而噬的幽光。

苏言两眼无神地抬起头：“我无法理解……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一双犀利的双眼，对上，一对颓废的双眸。

苏成器没有回答，足足盯着苏言看了半小时。

最后，他发出了失望的笑声。

“看来你终究不够格啊，我的朋友……”

“你还不明白吗？‘惊悚’将所有人类都丢进了这个疯狂的游戏当中，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它就是至高的神明。”

“可为什么……我们不能当那个神明呢？”

苏成器转身背对起苏言，像是对玩弄到报废的玩具最后一点垂怜。

“看吧，现在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他们不用接受疯狂的任务，也不用回到心惊胆战的现实。”

“我现在创造了一个‘游戏’，我位于所有人之上，那我，不正是神明。”

苏成器又转了个身，眼神冰冷地盯着苏言，后者依旧像个断电的机械一般，一动不动。

“苏言，人，是会犯错的。”

“或者说，人一直在犯着愚蠢的错误而不自知。”

“可要是当‘人’有了机会无数次去试错，去成为最好的自己呢？”

“一天，只要他们能完美地成为一天的‘人’，那就有机会将时间扩大到一个周、一个月、一整年！”

“到时候这些完美的‘人’，和‘神明’又有什么区别。”苏成器沉醉道。

他再次看了眼苏言，见对方当真没有反应，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你是见不到那一刻了。”

“苏言，我的朋友，你是最大的反派，所以，你再也出不去了。”

“你就在这空洞的人生里轮回至死吧。”

“至于你埋下的那些种子，等这一次重置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为了不让你灵魂那么快奔溃，我再给你留最后一点娱乐吧。”

苏成器笑着打了个响指。

白漆的房间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苏言的眼神微微变化。

他看到了墙壁外的一切。

那是一个个、和他列并列，排并排，无数个相同的小房间。

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布置，房间里摆放着玩家的身体。

他们等待着清醒，然后沉睡。

至于中间有谁醒得快、醒的慢、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一次次轮回、重置之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嗬，嗬嗬哈，嗬哈哈哈哈！”苏言忽然大笑起来，低头拍击着透明的地面，时而翻滚，时而撞击，不顾头颅渐渐流出的鲜血。

他疯了。

苏成器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打了个响指，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内，只剩下一道连绵不绝的疯狂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