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莫不是失心疯？要不要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刀伯撇嘴道。

“瞧他样子，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不要打扰他的兴致，让他保持这样，须知酒香助人性，人性亦助酒香。”闻人语笑道。

说话间，一座似屏风一般的山已矗立在不远处，此刻临近天黑，若是平日里，山顶点起各处灯笼，应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景象，但今日山顶上却是黑压压一片，没有半分生气在里面。

怎么了？

李言蹊心生疑惑，但没有多想，毕竟这么大个帮派，无论是谁来都得掂量掂量，也许只是天还没黑尽，点灯之人懈怠了，还未来得及点灯而已。

李言蹊紧赶慢赶，离锦屏山越来越近，只要转过前方一处弯，就能看见“升降梯”。

“算算我走之前的进度，前几日就应该竣工了，让我看看这个工程最后是什么模样。”李言蹊想道，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转过弯，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到处都是被破坏的木料，各种断成两截的甚至更多的木质结构洒落满地，整个升降梯的主体，都已损毁殆尽，但现场却不见半个人影。

李言蹊惊得停下脚步，紧跟在后面的两人看见这一切，也是吃了一惊。

“看这情况，似是遭了大难啊。”闻人语走到李言蹊身旁，轻声说道。

“不会的，”李言蹊喃喃自语道，“这里固若金汤，还有修仙者在这里做客，谁会不长眼来这里，也许是这东西没做好，验收时不满意得重做也说不定。”

“你们这里有修仙者？”闻人语脸色微沉。

“只是来做客的。”

“你有特别在意的人在这里吗？”闻人语抬头看向山顶，轻嗅了下空气，叹了口气，问道。

“有，我哥在这里，”李言蹊回道，但随即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你回去看看吧。”

李言蹊想起她刚才嗅空气的动作，又回想起裴谦的鼻子，忙问道：“你是闻到什么东西了吗？”

闻人语就这么看着李言蹊，两人对视良久，才悠悠叹道：“我闻到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不可能！”李言蹊大声喊道，旋即转过身，发疯似的向山顶方向跑去。

刀伯也跟了上来，问道：“公主，让这小子自己上去看就得了，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他？”

“让他心中有个准备，免得上去之后看到点什么他接受不了。”

两人在原地驻足片刻，闻人语又道：“我们也上去看看。”

“是。”

……

两人速度飞快，只片刻便已抵达山寨门口，倒也奇怪，山寨大门并未遭到任何损坏，并且这一路走来，路上也没有看到任何尸体之类的。

两人继续前行，转过一处弯，便见到李言蹊呆呆地站在一处广场中间一动不动。

周围，则是大量被焚毁的尸体。

闻人语手一翻，一只灯笼凭空出现，提着灯笼慢慢走到李言蹊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李言蹊平静地回道，他脚边躺着一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其面目全非，整个身体被烧得蜷缩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谁。

闻人语道：“这尸体上损毁如此严重，兴许不是他。”

还想说什么，才发现李言蹊背后背着一只弩，而脚下的尸体怀中抱着一根未完全烧尽的木头，粗粗看去，和这只弩的形状相差无几。

李言蹊沉默半晌，去自己柴房找来一张白布和几根绳子，放在地上铺好，小心翼翼地将这具尸体捧入白布。

“我能帮你吗？”闻人语问道。

“谢谢，不用。”

将白布裹起来用绳子扎好背在背上，李言蹊来到柴房后面的小溪旁边，挖了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地将白布放在坑内。

再将大坑填上，用石头垒了个小石堆，砍了块小树削成木板，上面写上“李言蹊之兄王耀之墓”，插入石堆前，然后坐在地上，一直发呆。

也没有什么嚎啕大哭和抽泣不已，甚至见不到李言蹊脸上有任何情感波动，就这么一直发呆。

闻人语见此情况，打算上前说些什么，却不料李言蹊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问道：“闻姐姐，还喝酒吗？”

闻人语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确定要喝酒？不是说你还小吗？”

“到目前为止，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没了，我……”李言蹊微笑道，只是这笑容掩饰不住那浓浓的悲伤。

“有，这是我刚去西边的沙漠采集到的酒，”闻人语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这可是那个族群里的酿酒大师亲自制作的酒。”

“能喝醉吗？”

闻人语顿了顿，笑道：“那就要少喝点了，不然可要醉死了过去。”

“那最好了。”

打开皮囊，一股酒香顿时将四周溢满，刀伯变戏法似的取出两个酒碗，两人席地而坐，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以李言蹊的头脑竟然也未发觉，这皮囊里的酒好似取之不尽一样，两人一连喝了十多碗，竟还能从中倒出酒来。

直到午夜时分，李言蹊终于拼不过酒力，沉睡过去。

闻人语和刀伯站起身来，刀伯问道：“公主，为何与这小子把酒言欢？岂不有失身份？”

闻人语笑道：“倘若一个正常人路过一只小动物，发现它很可爱，也会停下来逗弄一会，何况这小子除了长得可爱，还挺有趣。”

……

第二天清晨，锦屏山山顶一处悬崖边，李言蹊沉沉醒来，昨晚陪他喝酒的人并未在场，现在这偌大的锦屏山，就剩他一个人。

初生的朝阳照常升起，树林中的鸟也和以往一样叫个不停，李言蹊走到王耀墓前，笑着说道：“哥，你看我厉害吧，我自己把毒解了。”

……

随即又扎了半个时辰马步，起身说道：“哥，你看我马步扎得如何？”

……

李言蹊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但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若从下方看去，他早已泪流满面，最后双膝猛然下跪，嚎啕大哭：“对不起哥，对不起，是我害死了所有人，是我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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